“娘娘,皇上刚刚下了圣旨,将年羹尧九十二款大罪昭告天下,已……已将其贬为杭州城门的看守了。”
他特意加重了“看守”二字,满面是再也藏不住的狂喜。
“娘娘,这旨意,墨迹可还未干呢!”
杭州城门的看守……看守……
这几个字,无异于晴天霹雳,轰然劈在华妃头顶。
她骇然瞪大了眼,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从抚远大将军,到城门看守……她的兄长,那个战功彪炳、为大清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男人,如今竟沦为一介看门小吏!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不……不会的……”她喃喃自语,踉跄后退,直至背脊抵上冰冷的座椅。她扶着扶手,死死盯着江福海,那双曾流光溢彩的凤眸里,此刻只余下破碎的死灰。
“皇上……当真如此无情?”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残叶。
“皇上,你竟能如此无情!”
最后一声,几近嘶吼,裹挟着不甘、怨怼,与被彻底背叛的锥心之痛。那根名为“旧情”的救命稻草,终被帝王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寸寸斩断。
她只觉胸口一阵绞痛,眼前骤然发黑,那股强撑的傲气,终是土崩瓦解。
“娘娘!”
灵芝尖叫着扑来。
华妃的身子却已软软沿着宫墙滑落,在灵芝惊恐的哭喊声中,人事不省。
江福海立在原地,欣赏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微尘,仿佛看完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将一句轻飘飘的话,扔在这死寂的宫殿里。
“咱家,回皇后娘娘复命去咯。”
殿门,再次被无情地关上,落锁。
只留下满室的欢宜香,和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
***
春熙殿里,暖炉熏得人骨头发酥。
孙妙青斜倚窗边软榻,纤纤玉指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瓣蜜桔。
小允子刚从外头回来,眉飞色舞地将江福海如何在翊坤宫狐假虎威,华妃又是如何气急攻心晕厥过去的事,当成评书一般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殿内侍候的宫人内侍听得是大气不敢出,心里头却早已乐开了花。
孙妙青听罢,只将那瓣晶莹的桔肉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缓缓化开。
“后来呢?”她含糊地问了句,听不出喜怒。
“后来?”小允子一拍大腿,声音虽压得低,那股子兴奋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后来太医院的人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内,醒不醒得来,都得看华妃娘娘自己的造化!皇后娘娘得了信儿,只淡淡说知道了,竟连个太医都未曾多派一个!”
殿内静了一瞬,随即是众人强抑着,几乎要从喉咙里满溢出来的狂喜。
成了。
孙妙青唇角弯起,那弧度里却没有半分暖意。
年家这棵大树,从年羹尧被贬黜的那一刻起,根就已经烂透了。曹贵人这临门一脚,不过是让它倒得更快,更彻底罢了。
“做得不错。”孙妙青看向小允子,语气平淡,“去账房支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本宫赏你的。”
小允子喜出望外,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噗通一声跪下,磕头磕得砰砰作响。
“谢主子恩赏!奴才给主子磕头了!奴才恭祝主子福寿康宁,早诞龙裔!”
“去吧。”
打发了小允子,孙妙青的视线转向窗外。那眼神幽深,似能穿透重重宫墙,望见翊坤宫里那一片凄风苦雨。
青珊上前,为她续上温热的安胎蜜水,轻声道:“主子,华妃……这回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翻身?”
孙妙青轻笑一声。
“好比朝中重臣,办砸了皇上交代的要紧差事,损了国本,还被都察院查出贪墨敛财,你觉得他还有官复原职的指望么?”
她用着她们听不懂的话,说的却是她们最能明白的理儿。
青珊似懂非懂,却也抓住了要害。
“她如今最好的下场,便是在冷宫里,了此残生。”孙妙清端起茶盏,看着水面倒映的容颜。
“可惜,”她话锋一转,“皇后,可不会让她这么‘安生’。”
青珊心头一凛。
孙妙青慢悠悠地解释:“曹贵人是皇后推出来的第一把刀,这刀既已见了血,就该轮到皇后亲自下场,收这残局了。”
她看向青珊,眼神清明得有些骇人。
“去,备一份厚礼,送到存菊堂去。”
“就说华妃失势,我这个做妹妹的,替愉贵人姐姐欢喜。请她务必安心养着身子,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这是在告诉沈眉庄,共同的敌手已经清除,她们的计较,也该是下一步了。
“是。”青珊躬身应下。
“等等。”孙妙青叫住了她。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叩击,似在算计着什么。
“再备一份,送到碎玉轩。”
青珊一怔:“莞嫔娘娘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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