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0 - 05:00 死寂中的张力】
模拟月亮的光辉已稀薄到近乎虚无,仅在天幕最高处残留着一圈模糊的、即将被吞噬的银灰色晕染。墨蓝色的夜空如同凝固的深海,沉重得没有一丝涟漪。选手村陷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死寂,连那些维持基本运转的远处机械嗡鸣,似乎也被这浓稠的黑暗吸收了。
紫冥驻地内部,这种死寂被赋予了不同的密度和质感。
乔奢费的睡眠比前一夜更加破碎、浅薄。他没有再梦见深海或柔韧的束缚,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快速切换、毫无逻辑的碎片——巴萨帝抬起的手指,塞琳娜宁静无波的眼眸,巴尔格姆脚踝再生的淡蓝光晕,巴库鲁依赖的眼神,还有他自己挥动双刃时,刃面上反射出的、破碎而冰冷的星光。这些碎片如同锋利的冰碴,在他意识的浅滩上刮擦,带来一阵阵短暂却尖锐的惊醒。最后一次从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挣脱时,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干涩得发紧。他没有立刻睁开眼,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仿佛每一下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
他最终还是起来了,动作带着一种刻意压制后的轻缓,如同怕惊扰了这死寂中某种脆弱的平衡。他没有开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寒意顺着脚底直窜上来,让他残存的睡意彻底消散。
他首先走向巴萨帝的床边。没有拉椅子,只是站着,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凭借记忆和微弱的环境光轮廓,凝视着那张床。他没有期待再次看到那奇迹般的颤动,只是履行一种无声的仪式,一种将巴萨帝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作为自己新一天起点的锚定。他站在那里,呼吸放得极轻,几乎与医疗设备的滴答声同步。几分钟后,他转身,开始例行的凌晨巡查。
他的脚步比以往更轻,更像是一缕游移的思绪。他先来到巴鲁的房间外,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平稳而略显深沉的呼吸声,间或有一两声极轻微的鼾声,显示巴鲁似乎睡得比前几日更沉一些,也许是精神持续紧绷后的一次被动放松。乔奢费停留片刻,确认无异常,继续移动。
在巴库鲁的房间外,他听到的则是另一种节奏。少年的呼吸略显急促和不稳,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模糊的梦呓,听不清内容,但语气带着不安。乔奢费轻轻推开门,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光,看到巴库鲁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被子被踢开了一半。他无声地走过去,拉起被子,重新为他盖好,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巴库鲁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
重伤员区域是巡查的核心。幽绿的、淡蓝的指示灯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医疗舱和病床的轮廓,如同墓园中错落的碑石。乔奢费的脚步在这里放得最慢。
他在巴纳雷斯的隔离舱前驻足最久。数据屏幕上那条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依旧平稳地延伸着,如同一条沉默流淌的地下暗河,不为外界任何波澜所动。这份稳定,是支撑他精神世界的重要基石之一。他伸出手,指尖隔着冰冷的强化玻璃,虚悬在那条平稳的曲线上方,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某种恒定不变的力量。
他在巴克特和巴约比的床边短暂停留。两人的生命之光依旧微弱,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但那火焰却异常顽固地维持着,不肯熄灭。乔奢费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连接的众多管线,那代表着现代医疗科技与生命本能最极限的拉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像是在向这份顽强的生命力致意。
他在巴尔格姆的医疗舱前停下。再生的淡蓝光晕恒亮,如同某种生命的灯塔。乔奢费注意到,巴库鲁之前趴着的地方,留下了一点浅浅的压痕。他想象着少年在这里度过的漫长时光,心中那份属于兄长的责任感愈发沉重。
最后,他再次回到巴萨帝床边,完成了这次巡查的循环。他依旧没有坐下,只是站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感官似乎被放大到了极致,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微弱声响,能感觉到空气中每一粒尘埃的漂浮轨迹。
【05:00 - 05:30 冰水与决意】
05:00整,乔奢费结束了巡查。他没有回到床上尝试那注定无望的睡眠,而是径直走向厨房区域。他没有选择那能提神却苦涩的合成咖啡,而是接了一杯冰冷的、未经任何处理的净化水。他举起杯子,将冰水缓缓从头顶浇下。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剧烈的寒颤。水珠顺着他银色的头发流下,滑过面部镂空的网格纹路,沿着脖颈浸湿了训练服的领口。冰冷的触感如同无数细针,刺破了残存的疲惫和混沌,将他的精神强行拽入一种极度清醒、甚至略带刺痛的状态。他甩了甩头,水珠飞溅,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短暂的亮痕。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冰冷和紧绷感,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得如同刚刚出鞘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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