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树枝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让我碗中的菌汤都荡起了一圈圈细密的涟漪。震动越来越强烈,连带着整棵古树都开始微微摇晃,叶片簌簌作响。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师父,赶紧救救他!
救、救、救、你又死不了,救什么救!我微微一怔,随即辨认出这是囚儿那熟悉的声音。这小王八羔子,终于舍得醒过来了。
转身望去,只见囚儿正跌跌撞撞地跑来,怀里抱着须发完全枯黄的老树妖。那老树妖浑身干枯,原本翠绿的树叶此刻正随着囚儿的跑动簌簌掉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枯黄。最触目惊心的是,老树妖的两只手臂一只已经消失不见,另一只只剩手肘,留下了两个干枯的断口。他双目紧闭,面容枯槁,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囚儿身后是同样狂奔的绿豆,她手中紧紧握着两段一长一短的枯树枝,飘飞的衣摆后面还挂着一个翠绿的小树妖。那小树妖随着奔跑摇摇晃晃,嫩绿的叶片在风中颤抖,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
今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小树妖就搀扶着老树妖颤巍巍地来找绿豆。小树妖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半天,嫩绿的小手指着急地指向仍在昏睡的囚儿,最后憋红了脸才吐出一个字:
老树妖见状心软,当即应下。于他这般修为的树妖而言,输送些生命力本该是举手之劳。师父说,囚儿损失了大量生命力,需要用深度睡眠来慢慢补充。他所缺失的不是一星半点,得让他自己一点点复原。绿豆看着青木老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犹疑。
老树妖自负地捋着绿须,发出苍老的笑声:对我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生命力。老夫在这片森林中修行了数百万年,存储的生命精华浩瀚如海。今日救他,倒是他的造化。
您确定吗?绿豆不放心地再次确认,眉头微蹙。
确定!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如此婆妈?老树妖不悦地摆摆手,枯瘦的双手径直抓向囚儿裸露的脚踝。
……
枯裂如老树皮的手掌轻轻环住囚儿纤细的脚踝,青木老祖嶙峋的指节贴在那片冰凉的肌肤上,周身缠绕的碧绿色妖力瞬间如溪流般汇聚,顺着掌心缓缓渗入囚儿体内。
起初,老树妖枝桠般的手臂还泛着鲜活的绿意,可随着妖力不断渡出,那抹绿色从指尖开始褪去,慢慢被枯槁的黄色取代,连它枝干上几片蜷缩的叶子,也簌簌落下,化作细碎的光斑消散。
而昏迷的囚儿,原本斑白的头发已经完全变黑,微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当老树妖半边身躯都已染成枯黄,囚儿终于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口中溢出一声微弱的轻哼。
青木老祖脸色骤然剧变。原本红润的面容瞬间惨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周身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枯黄,双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住般无法挣脱。
此时的囚儿已经被惊醒,坐起身来一脸困惑地看着发羊癫疯般的老树妖。老树妖嘴唇哆嗦得厉害,勉强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字句:救...救...救我...快...快断开...
囚儿手腕一翻,断光阴赫然在手。刀光如电般一闪,精准地切断了老树妖的双臂。断臂落地即成两段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老树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树妖咿咿呀呀地扑上来,翠绿的叶片沾满了泪水,小手指着昏死的老树妖,终于又憋出那个字:
......
唉,造孽啊,这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手中的紫檀木筷却依然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雪菇。菌汤在叶碗中漾着琥珀色的光泽,蒸腾的热气氤氲出松露与山珍的馥郁香气。我细细品味着舌尖绽放的鲜甜,与眼前的兵荒马乱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结界。
囚儿小心翼翼地将老树妖平放在梧桐木桌上,枯黄的落叶如雨般簌簌落下,在桌面积了厚厚一层。众妖纷纷围拢过来,窃窃私语声中透着不安。几个小花精捧着露水想为老树妖润唇,却被那枯槁的模样吓得直掉花瓣。囚儿回头焦躁地望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父……
这时,一只嫩绿的小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角。我俯下身,只见小树妖翡翠般的眼眸中噙满了晶莹的露珠,细嫩的枝条都在微微颤抖。我连忙用云锦袖口轻轻拭去那些即将坠落的露水,柔声道:救,这就救,莫哭,莫哭。再哭你的叶子都要蔫了。
我抬眼看向囚儿,语气平静如古井无波:给他一滴中华鳖精。
囚儿疑惑地看着我,那双刚刚醒来的眼睛里满是茫然,活像只迷路的小兽。我无奈地摇头,嗔怪地补充道:给他一滴王八血。他妈的,没文化真可怕,我在心里暗骂,回去非得给这帮小崽子开个文化课不可。
囚儿这才恍然大悟,手腕一翻,断光阴的玄黑刀尖在指尖轻轻一划。一滴泛着金光的血液从指尖渗出,那血液中仿佛蕴含着日月精华,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他动作娴熟地将血滴精准地滴入老树妖干裂的嘴唇,那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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