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脚有个小村落,村名怪得很,叫“炉渣村”。老辈人说,早年间太上老君炼丹,失手掉了个小丹炉下来,砸在村后坡上,炉渣子撒了半山坡,这村名就这么传下来了。可村里的年轻人都不信,直到二十年前,村后坡的老槐树下,突然多了个“怪东西”。
那时候王大娘还是个小媳妇,清晨去坡上割猪草,远远看见老槐树下亮着橘红色的光,像堆小火苗。她踮着脚凑过去,吓得差点把镰刀扔了——树底下蹲着个半大孩子,穿件灰扑扑的短打,头发是焦黄色的,手指尖还沾着黑灰,正抱着个巴掌大的小铜炉,嘴里嘀嘀咕咕:“不对啊,《老君丹经》残卷上明明说,‘离火炼之,坤土覆之’,咋又糊了?”
那孩子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王大娘这才看清,他眼瞳里竟映着点点火星,像炉子里没熄的余火。“你、你是啥玩意儿?”王大娘攥着镰刀往后退。
孩子挠挠头,站起来的时候,王大娘才发现他走路有点沉,脚后跟沾着点暗红色的炉渣。“俺叫阿炉,是这炉子变的。”他举起手里的小铜炉,炉身上还刻着半道模糊的“离”字,“老君爷爷丢了俺,俺修炼了三百年,才化成人形,想学着炼颗‘还丹’,好回去找他。”
王大娘愣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嗨,原来是个憨妖精!”她看阿炉身上的短打破了个洞,露着里面泛着铜色的皮肤,心又软了,“看你这模样,也不像害人的。走,跟俺回家,先吃碗热粥,你这炼丹的事儿,慢慢琢磨。”
就这么着,阿炉在炉渣村住了下来。村长本想找个道士来驱妖,可阿炉第一天就露了手——张老爹家的牛卡在山缝里,几个人拉不动,阿炉挽起袖子,嘿哟一声,竟把牛连带着半块山石一起抱了出来,就是事后他胳膊上沾了点山石磨的铜锈,还乐呵呵地说:“这石头硬度,适合当炼丹的‘坤土’。”
村民们一看,这妖不仅不害人,还力气大,便默许了他住下。阿炉就住在村后坡的老槐树下,用石头垒了个小窝棚,把那只小铜炉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每天天不亮就去捡枯枝败叶,说是“炼离火的燃料”,可每次炼丹,都得炸一回炉。
第一次炸炉,是阿炉想炼“清心丹”。他照着捡来的残卷,把薄荷、甘草塞进小铜炉,又点了把火,蹲在旁边守着。结果没过半炷香,“嘭”的一声,小铜炉蹦起来三尺高,炉盖飞出去,正砸在路过的老黄狗头上。老黄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跑了,从此见了阿炉就绕着走,脑袋上还留了个浅坑。阿炉捡起炉盖,看着里面焦黑的药渣,挠头道:“咋回事?薄荷太燥了?”
第二次炸炉更热闹。阿炉听村里的教书先生说,“何首乌能黑发”,就挖了半筐何首乌,想炼“脱发还魂丹”。这次他学乖了,把小铜炉放在石臼里,还压了块大石头。可炸炉的时候,石臼都被掀翻了,黑色的药渣溅了满树,连老槐树的叶子都染成了墨色。更奇的是,张寡妇家的老母鸡正好路过,沾了点药渣,当天下午就长出了一脑袋黑羽毛,把张寡妇吓得直喊“成精了”,后来才发现,那鸡下的蛋都是黑壳的,味道还挺香。
村里人渐渐摸清了规律:只要阿炉一蹲在老槐树下,嘴里念叨“离火”“坤土”,大家就赶紧把晒在外面的衣服收了,把鸡圈鸭圈关好。可即便这样,还是免不了被“波及”——李大叔家的晒谷场被炸出个小坑,阿炉用妖力催了催,坑里竟长出了几株比人还高的玉米;赵小妹的花裙子被药渣染成了橘红色,阿炉愧疚地用炉火把裙子烘了烘,结果裙子上的花纹变成了小火苗的形状,反倒成了村里最时髦的衣裳。
日子久了,村民们也不恼了,还总凑到阿炉的窝棚边看热闹。王大娘经常端着一碗热粥过来,看着阿炉手里的小铜炉:“阿炉啊,你这炉子也太小了,要不俺让你大伯给你打个大铁锅?”
阿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老君爷爷的丹炉都是铜的,铁锅炼不出还丹。”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几块暗红色的炉渣,“这是俺本体的渣子,炼还丹必须用这个当‘药引’,可俺就剩这几块了,得省着点用。”
村民们听了,也不再劝,只是每次阿炉炸炉后,都有人悄悄把自家的柴火、草药送过去。小柱子是村里最调皮的孩子,总爱蹲在阿炉身边,看他炼丹:“阿炉哥,你炼的丹能飞吗?能变金子吗?”
阿炉认真地想了想:“残卷上没说,不过俺炼过‘增高丸’,你要不要试试?”上次他用萝卜籽炼的“增高丸”,虽然炸炉把萝卜籽炸得满坡都是,可后来长出来的萝卜,个个都有小柱子那么高,小柱子还抱着个大萝卜啃了半天,说“比糖还甜”。
就这么着,阿炉在炉渣村过了二十年,从一个半大孩子长成了壮实的小伙子,只是头发还是焦黄色的,手指尖总沾着黑灰,走路依旧有点沉。他的炼丹术没见长进,炸炉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村后坡的老槐树下,都被炉渣堆出了个小土坡,村民们干脆把那土坡叫“炼丹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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