辍霞殿内,暖香馥郁,金玉满堂。云汐瑶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一对帝王绿的翡翠玉镯,那是皇后昨日刚赏下来的。她的目光扫过殿内愈发奢华的陈设,最终落在摇篮中安睡的皇长子南宫皓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弧度。
皇长子生母——这个身份,如同给她披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铠甲。帝后的赏赐如流水般涌入辍霞殿,各种关怀问候不绝于耳。往日那些需要小心揣度、谨慎行事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复返。她云汐瑶,如今是东宫最有子嗣功劳的女人!
这份底气,让她行事风格骤变。往日的“京城第一才女”那份清高与矜持,在权力的滋养下,迅速发酵成一种毫不掩饰的张扬与骄横。她不再满足于侧妃的身份,言语间,俨然以太子正妃自居。
东宫的大小事务,她开始频频插手。今日点评尚衣局送来的衣料不够鲜亮,明日斥责膳房准备的糕点不合时宜。管事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顿夹枪带棒的训斥,动辄以“耽误了皇长子事宜”为由施压。
而她的矛头,最主要还是对准了风头正盛的白芷。
那个凭借一身媚骨爬上良娣之位的贱人!每每想到太子可能还在揽月阁流连,云汐瑶就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团火。
这日,内务府按例送来各宫份例的绸缎。云汐瑶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地踱步出来,目光在那一片流光溢彩的锦缎上一扫,伸出涂着蔻丹的食指,点了点其中几匹最鲜亮、质地最好的云锦和蜀锦。
“这几匹,颜色正,料子也软和,正好给皓儿做几身新衣裳,剩下的本宫也要裁几件常服。”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安排。
管事太监面露难色,躬身道:“侧妃娘娘,这……按规矩,这几匹是……”
“规矩?”云汐瑶柳眉一挑,声音冷了下来,“什么规矩能比皇长子要紧?皓儿是殿下的嫡长子,金尊玉贵,用些好料子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敢跟皇长子争抢不成?”她话里话外,直接将“嫡长子”的名头扣在了南宫皓头上,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份属于揽月阁的绸缎。
最终,那几匹最好的料子,还是被抬进了辍霞殿。而送往揽月阁的,只剩下些颜色沉闷、质地普通的货色。
这还只是开始。
一次太子妃林婉如召集众妃嫔品茶,云汐瑶姗姗来迟,一身华服,珠翠环绕,几乎将身为正妃的林婉如都比了下去。席间,白芷穿着一身新做的水蓝色衣裙,衬得肌肤胜雪,身段玲珑,安静地坐在下首。
云汐瑶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目光落在白芷身上,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白良娣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别致。只是这水蓝色,虽显娇嫩,却终究失了几分庄重。到底是年轻,喜欢这些轻浮颜色。不像我们这些生育过的,更知何为沉稳大气。”她语气温和,字字却如针般扎人。
白芷脸色微白,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眼帘,低声道:“云姐姐教训的是。”
“呵,”云汐瑶轻笑一声,又似不经意般说道,“听闻白良娣母家乃是江南人士?江南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出美人,也出……绣娘。白良娣这般好仪态,想必家中教养极好。”她将“绣娘”二字咬得极轻,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出那隐含的、对其出身卑微的鄙夷。
白芷的头垂得更低,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太子南宫景睿起初因得了儿子,对云汐瑶确实多了几分容忍和宽纵。觉得她生育辛苦,骄纵些也无妨。甚至在她克扣白芷份例时,也只当是女人间的小心眼,并未深究。
但次数多了,他亲眼目睹云汐瑶那刻薄跋扈的嘴脸,听着她那些含沙射影、贬低他人的话语,心中那点因得子而产生的喜悦和宽容,渐渐被厌烦所取代。
尤其是那次品茶之后,他偶然听到云汐瑶在自己宫中,对心腹宫女冷笑道:“一个靠姿色上位的贱婢,也配跟本宫争?皓儿才是殿下真正的依靠!她算个什么东西!”
那话语中的尖酸与戾气,让南宫景睿眉头紧锁。他喜欢的,是女人的温柔解语,是床笫间的婉转风情,而不是这等令人窒息的嚣张气焰。
‘瑶儿如今……怎地变成这般模样?’他看着摇篮中的皓儿,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罢了,总归是皓儿的生母,只要不过分,便由她去吧。’
他只是看在皇长子的面上,未加严斥,但心底那杆天平,已不自觉地开始倾斜。去往辍霞殿的次数,在无人察觉间,悄然减少了几分。而那揽月阁的温柔乡,似乎更显得令人放松和惬意。
云汐瑶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母凭子贵的美梦中,并未察觉到太子细微的态度变化,依旧我行我素,将骄横进行到底。她却不知,根基若不牢靠,再华丽的楼阁,也有倾覆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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