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远处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的影子。老陈指着前方:“那就是渭南了。”
常恒赶紧爬起来,往那边望去。渭南城的城墙很高,青砖砌的,以前应该很壮丽,可现在,城墙像是蒙了一层灰,没一点生气。好像是一座空城死城。
马车靠近西城门的时候,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城门口没有卫兵站岗,只有两个穿着破烂军装的士兵靠在城门洞边抽烟,看见他们的马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常恒等人识趣的扔下一小袋干粮,就进城了。
“这就是渭南?”海因里希忍不住问,声音里满是惊讶。他之前听常恒吹嘘,渭南是陕西的重镇,很繁华,可眼前的景象,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欧洲小镇都要破败。
老陈没说话,只是赶着马车往里走。进了城,眼前的景象更是惨淡。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门板要么被拆了,要么就歪歪斜斜地挂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柜台。
常恒仔细看了看,发现开门的店铺只有几家,都是粮铺、盐铺和当铺,门口站着几个还算精壮的汉子,眼神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
“这些店铺,后面都有势力撑着的。”老陈开口了,“盐是刚需,当铺能敛财,一般人不敢动他们,要么是宋哲元的人,要么是当地的豪强。”
他们找了家还开着门的客栈,安顿下来。客栈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说话小心翼翼的,问什么都不敢多答,常恒等人问的多了只会说一句,“这年头,活着就不错了”。
常恒想跟他打听一下赵峰提供的联系人,家里的地址,却被老陈用眼神制止了——在这种地方,言多必失,这家老板未尝不是别家的眼线。
安顿好之后,常恒和海因里希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按照赵峰给的特征找到那个联络点。老陈不放心,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走,越走心里越凉。路边的房子大多塌了,偶尔能看见几个老百姓,都是面黄肌瘦的,看见他们,赶紧躲进屋里,关上门,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走到城南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常恒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片空地上围了不少人,中间站着几个孩子和妇女,旁边一个穿着军装的汉子手里拿着鞭子,正大声吆喝着:“来看了啊,十二三岁的小子、丫头,只要五元,壮实的妇女,六七元,买回去干活、生孩子都划算!”
“人市……”常恒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以前只在书里见过人市,没想到今天真的看见了。
那些孩子和妇女,一个个低着头,头发散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待售的牲口一样。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穿着件破上衣,下半身光着,被挑选的人的用手拨来拨去,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海因里希皱紧了眉头,脸色很难看,他掏出相机,想拍下来,却被老陈一把按住:“别拍,找死啊!宋哲元的人最恨这个,要是被他们看见,咱们都得完蛋。”
海因里希只好把相机收起来,眼里满是愤怒和无奈。常恒看着那个丫头,想起自己在零口镇见到的流民,想起陪着自己长大的乡亲,感觉很不忍心。
他想上去把这些人买下来,却被老陈拉住:“别冲动,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咱们如今在别人的地界,要先自保,尽量少惹麻烦。”
常恒咬着牙,狠狠的盯着这一切。他知道老陈说得对,可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被当成牲口买卖,他心里实在难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车轮声,伴随着铃铛的响声。常恒抬头一看,只见几辆马车过来了,车厢是敞着的,里面堆着不少尸体,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妇女,尸体已经被蚊蝇落满,脸上还带着生前痛苦的表情。赶车的人穿着黑衣,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拿着鞭子,不停地赶着骡子,嘴里还念叨着:“天黑前得埋完。”
“抬埋车!”老陈的声音也低了很多解释道,“这饿死的,病死的,还有被兵匪杀的,一天都能拉好几车吧?”
常恒看着那些尸体,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生命如草芥。海因里希别过脸,肩膀微微发抖,老陈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块布,递给他:“擦擦吧,这年月,男儿的眼泪最不值钱。”
海因里希接过布,擦了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想起刚才在人市看到的景象,想起那些流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渭南,哪里还是座城?分明是座死城。
他们没再往前走,转身往客栈走。路上,常恒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正踹着一家小市民的门,嘴里喊着:“快把钱交出来!军饷不够,再不交,就把你们抓去当兵!”里面传来哭喊声,还有东西被砸的声音。
“拷饷……”老陈低声说,“宋哲元的部队缺粮缺饷,就到处抢老百姓,美其名曰‘借饷’,其实就是抢,不给就打人,抓壮丁。”
常恒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当兵的耀武扬威的样子,又看着店铺里传来的哭喊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甘肃的景象,想起父亲、林叔他们在那里搞屯垦,建学堂,让老百姓有饭吃,有书读,再看看眼前的陕西,看看渭南,看看这些被欺压的老百姓,他终于明白,不是这土地不行,不是老百姓命苦,是这世道烂了,烂透了。
海因里希收拾好情绪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却用眼神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常恒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收了回去,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坚定,一定要干翻这个吃人的世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渭南城里升起了几缕炊烟,却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抬埋车的铃铛声还在远处响着,断断续续的,像在为这座死城敲响着丧钟。
常恒三人慢慢往客栈走,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在满是黄土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单薄。
临近晚上老陈出去了一趟,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他回来之后告诉常恒终于联系到了保安司令部的人,常恒想发的电报也发了,他还把下午见到的那批人买了下来,充当渭南联络点的打杂人员。
至于他有没有骗常恒等人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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