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风裹着柳絮飘进染坊,苏清鸢将最后一匹“归魂布”从晾架上取下时,布面的唐军魂突然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在告别。她低头看去,深紫布上的枪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留道浅浅的银痕,像被岁月磨平的刀疤。
“苏掌柜,新收的学徒们把‘长安月’染坏了。”阿福举着匹皱巴巴的布跑进来,布面上的牡丹纹歪歪扭扭,靛蓝色里混着点刺目的红,“他们说想试试波斯的‘砂染法’,结果把琉璃粉放多了。”
苏清鸢接过布,指尖抚过那抹错色的红,忽然笑了:“没关系,改改还能用。”她转身往染缸走,“加半坛松烟墨,调成‘暮山紫’,正好给城西的酒楼做桌布。”
阿福愣了愣:“这样也行?”
“染布哪有那么多规矩。”苏清鸢舀起勺染液,在布上随意泼了泼,错色的红竟在墨色里晕成朵别致的晚霞,“当年凌虚在波斯湾,还用净化火烤过染珠呢。”
正说着,凌虚掀帘进来,身上带着巡营的寒气。他手里捧着个旧木盒,打开时露出块褪色的流云纹布,正是当年在敦煌染坊救过莫尘的那匹。“莫尘从敦煌来信了,”他将布递给苏清鸢,“说想在那边开家分号,用‘归魂布’的法子染驼毛。”
布面还留着淡淡的箭痕,苏清鸢摸着那处凹陷,忽然想起秦霜射向墨影阁死士的那一箭,箭尾的雕翎扫过布面,带起阵染液的腥甜。“让他去试试吧,”她将布叠好放进木盒,“记得让他带罐‘净魂染’,敦煌的风沙里藏着邪祟。”
凌虚点头,目光落在染缸边的新染谱上,那是苏清鸢用“归魂布”的边角料装订的,每页都浸着淡淡的光晕。“神策军的弟兄们想要批‘镇邪布’,”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说是边境不太平,想带在身上安心。”
苏清鸢看向那匹唐军魂已淡去的深紫布,忽然有了主意。她将布剪成三百六十片,每片上都用“同心染”画了个极小的北斗星:“让他们把这个缝在衣襟里,染魂虽淡了,念想还在。”
凌虚接过布片时,指尖触到片温热——是最后一点染魂的余温,像握住了团将熄的星火。
入夏时,染坊的后院种满了忍冬花,是阿里从波斯带来的种子,说能给“破晓蓝”固色。苏清鸢蹲在花丛边翻染谱,忽然听见晾架上的“归魂布”发出簌簌声,抬头看去,只见老御医魂的米白布上,织出个蹒跚学步的小人影,身后跟着只摇尾巴的小狗。
“是在画长公主的小世子呢。”她笑着说,眼眶却有些发热。公主去年诞下麟儿,满月时特意来染坊求了匹“长安月”,说要让孩子从小沾着染魂的暖。
秋分时,西市的胡商送来批新的琉璃粉,晶莹剔透的,比往年的更亮。苏清鸢试着调了缸“星河染”,染出的布在夜里能映出北斗七星,引得半个长安的人都来抢购。凌虚不得不调了队神策军来维持秩序,银枪挑着个木牌,上面写着“每人限购一匹”,字是苏清鸢用染液写的,雨水冲过也不褪色。
冬至那天,染坊的老伙计们聚在堂屋吃饺子,阿福突然指着窗外喊:“快看!‘归魂布’在发光!”
众人涌出去,只见三百六十匹布在雪中泛着淡淡的金,布面的人影交叠在一起,织出幅完整的《长安市井图》——有卖糖葫芦的老汉,有扫街的孩童,有巡夜的士兵,还有染坊里忙碌的他们自己。
“是染魂在给咱们画年景呢。”苏清鸢呵着白气笑道,伸手接住片落雪,雪落在布上,竟化作颗细小的星子。
凌虚从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生疼,却暖得让人安心。“明年开春,咱们去趟云州吧。”他低声道,“看看你小时候待的染坊。”
苏清鸢点头,望着布上流转的光影,忽然明白——所谓染坊春秋,从来不是刻板的规矩,也不是惊心动魄的厮杀,而是这些浸在染液里的日子,这些藏在布纹里的人,这些被染魂温柔包裹的、平平淡淡的暖。
大年初一的爆竹声里,染坊的新匾额“余温坊”被重新漆过,红得像团火。苏清鸢将最后一匹“长安月”挂上晾架,布面的牡丹纹在晨光中舒展,像在对新的一年微笑。
她知道,无论过多少春秋,染缸里的靛蓝总会泛起涟漪,晾架上的布总会泛着光,而那些藏在布纹里的染魂,会像这染坊的余温,永远守着长安的暖。
窗外的阳光落在染缸里,映得那圈涟漪愈发清澈,像在说:染过春秋,方知平淡是真;守过岁月,才懂余温最长。
喜欢灵根初绽,情定修仙路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灵根初绽,情定修仙路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