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宫的宴会厅弥漫着午后阳光的暖意,橡木穹顶下悬着三盏鎏金枝形吊灯,水晶坠子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铺着深红色天鹅绒桌布的长桌上。桌上银质餐具与珐琅彩器皿整齐排列,精致的水果塔与雕花面包散发着麦香,几名穿着墨绿色制服的侍从正轻手轻脚地调整烛台,空气中还残留着晨间熏香的淡雾,一切都透着王室特有的庄重与精致。
亨利八世倚在主位的镀金高背椅上,椅背上雕刻的狮鹫纹章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他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一只威尼斯产的水晶酒杯,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杯中轻轻晃荡,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半眯着,似在思索朝堂上未决的议题,又似在打发这略显沉闷的午后时光。他身上那件深红色国王礼服,领口与袖口绣着繁复的金线花纹,腰间系着镶嵌红宝石的腰带,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英格兰君主的威严,只是那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轻叩,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陛下,王后殿下与小公主已至殿外。”侍卫长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宁静,他单膝跪地,头微微低垂,语气恭敬。
亨利八世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厅门的瞬间,沉重的橡木门正被两名侍从缓缓推开。午后的阳光顺着门缝涌进来,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凯瑟琳王后的身影率先出现在光里——她身着深蓝色天鹅绒礼服,裙摆上绣着银色鸢尾花纹,行走时裙摆轻晃,像极了湖面泛起的涟漪。而当她侧身让开一步,那抹躲在她身侧的小小身影,瞬间撞入了亨利八世的视线。
那一瞬间,亨利八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手中的水晶酒杯险些从指间滑落,酒液晃出杯沿,溅在他的礼服袖口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猛地直起身,椅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如同利刃划破丝绸,厅内原本低低的交谈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那抹小小的身影上,几乎移不开分毫。小女孩穿着一件宝石蓝的天鹅绒斗篷,斗篷边缘缝着一圈雪白的狐毛,衬得她的小脸愈发圆润。斗篷的帽子没有戴上,一头柔软的金发卷曲着搭在肩头,阳光落在发丝上,像是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粉。最让他心动的是那双眼睛——深邃的深蓝色,像极了凯瑟琳年轻时的模样,此刻正好奇地眨着,打量着宴会厅里的一切,眼底没有丝毫怯懦,只有孩童特有的鲜活与澄澈。
这就是他的伊莎吗?那个两年前总爱穿着粉色小裙,拽着他王冠上的珍珠流苏不肯撒手,奶声奶气喊他“父亲”的小不点?记忆中的身影还停留在蹒跚学步的模样,可眼前的孩子,已经能稳稳地牵着母亲的手,甚至敢用那样明亮的眼神,直视这座宫殿的威严。
“伊莎……”亨利八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厚重的礼服下摆扫过桌布,带起一阵微风,桌上的银盘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迈开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平日里稳健的步伐此刻竟有些急促,连腰间红宝石腰带的搭扣晃动发出的声响,都没能让他停下脚步。
他在小女孩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像是怕自己的影子会惊扰到眼前这个易碎的珍宝。他伸出手,指尖已经快要触碰到孩子的头发,却又猛地顿住——他想起自己平日里握剑的手,指腹带着一层薄茧,掌心还有训练时留下的细小疤痕,这样的手,会不会弄疼他的小伊莎?
犹豫片刻后,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伊莎头顶的金发。柔软的发丝蹭过指腹,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气息,那一刻,亨利八世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连向来锐利如冰的眼神里,都泛起了一层暖意,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
“我的小玫瑰,”他刻意放柔了声音,原本带着威严的语调,此刻竟变得温和柔软,像是怕吓到怀里的小猫,“你真的回来了?比凯瑟琳信里写的,还要可爱。”他缓缓弯腰,让自己与女儿平视,目光落在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蓝色眼眸上,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个笑容里没有丝毫君主的伪装,只有父亲见到女儿时最真切的欢喜。
伊莎贝尔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比外祖父还要高,肩膀宽阔得像一座小山,身上带着淡淡的皮革与雪松香料的味道——那是属于国王的气息,与外祖父身上的薰衣草香截然不同。她想起母亲在来的路上对她说的话:“伊莎,父亲很想你,他会像母亲一样爱你。”她犹豫了一下,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礼服的裙摆,指腹蹭过柔软的丝绸,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亨利八世的手指。
男人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指腹有些粗糙,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可握住她的力道却很轻,稳稳地托着她的小手,一点都不吓人,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心,像外祖父抱着她骑小马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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