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个最冷酷也最公正的标尺,无视人间的悲欢离合与世界的剧变,依旧以其恒定的节奏向前奔流。2028年,这个被烈焰和死亡刻入文明墓碑的年份,终于走到了尽头。堡垒内部的电子万年历,忠实地将日期跳转到了 2029年1月1日,随后,又在一片寂静中,悄然爬行到了农历腊月。
窗外,是被永恒凝固的盛夏地狱。堡垒的传感器日复一日地汇报着令人麻木的数据:外部温度依旧在65至75摄氏度之间高位徘徊,空气干燥得能点燃火星,紫外线指数永远是“极端危险”。透过高度遮光的幕墙目光所及,曾经青翠的山林早已化为一片枯黄与焦黑交织的死亡画卷,看不到任何动物的踪迹,连最顽强的昆虫也似乎绝迹。远处天际线,总有一两处浓烟滚滚,那是持续不断的山火在肆意吞噬着最后一点可燃物,偶尔一阵热风卷过,甚至能将那灼热的气息和灰烬的味道,隐隐透过堡垒最外层的过滤系统传递进来一丝征兆,提醒着人们外面是何等炼狱。
然而,与这死寂、焦灼的外部世界形成荒诞而鲜明对比的,是堡垒内部。
周凛月穿着一身舒适的珊瑚绒家居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正站在二楼开阔的起居区,微微歪着头,打量着面前刚刚完成的一件“作品”。
那是一副手写的春联。
红纸是从空间里某个存放文创用品的角落翻找出来的,质地优良,颜色鲜艳。墨是上好的徽墨,在砚台上细细研磨开,带着古朴的香气。她执笔的姿势算不上多么专业,但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力透纸背。
上联:“山腹藏金屋,四季如春安且吉”
下联:“心田种善因,八方无疫泰而康”
横批:“吾家堡垒”
字迹清秀而不失风骨,内容更是她琢磨了好几天的成果。既点明了她们身处山腹堡垒的特殊境遇,寄托了对平安健康的祈愿,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属于她们自己的幽默和骄傲——“吾家堡垒”,这是她们在末日中一手打造、并誓死守护的家。
写好的春联被她小心地放在铺了毡布的餐桌上晾干墨迹。旁边,还放着几张她尝试剪的窗花。图案不算复杂,是传统的“福”字和简单的牡丹花纹样,在这个高温末世,剪牡丹花似乎带着一种对抗性的诗意。剪刀和红纸屑散落一旁,透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琐碎和温暖。
“怎么样?”周凛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脸上带着点期待的笑意,看向从楼下走上来的陈星灼。
陈星灼刚刚结束在监控室的日常巡查。她的目光扫过那副墨迹未干的春联和略显稚拙却充满心意的窗花,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写得很好,剪得也好看。”她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春联上未干的墨迹,“特别是这个‘吾家堡垒’,很贴切。”
“那是!”周凛月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想了很久呢!等墨干了,我们就把它贴到里面那扇门上。,还有窗花,每个房间都贴一个!”
“好,都听你的。”陈星灼自然没有异议。她看着周凛月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重新焕发的、对生活细节的专注和热情,心中那片因外界残酷而冰封的角落,仿佛也被这抹温暖的红色悄然融化。
是啊,春节要到了。
这是她们在堡垒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也可能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唯一一个还能称之为“节”的日子。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坏,秩序沦丧,道德崩解,但在这方寸之地,她们依然想,也依然能,为自己保留一点点文明的仪式感,一点点属于“年”的味道。
周凛月显然对此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这不仅仅是过节,更像是一种宣告——对外部末日的无声抗争,对内部生活的积极构建。她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方式,告诉陈星灼,也告诉自己: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在认真生活,我们的“家”还在。
“年夜饭准备得怎么样了?”陈星灼很自然地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差不多了!”周凛月兴致勃勃地开始清点,“空间里现成的年夜饭大菜都整理出来了,东坡肘子、佛跳墙、清蒸东星斑、烤乳猪……到时候热一下就行。不过我想自己包点饺子,韭菜鸡蛋馅和猪肉白菜馅的,冻起来除夕晚上吃。汤圆也要搓一点,黑芝麻馅的。嗯…烤乳猪好像有点夸张了…我俩也吃不完…”
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零食也挑了好多,瓜子、花生、开心果、各种糖果、巧克力……哦,还有你爱吃的那个牌子的薯片,我藏了好几包呢!”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指的是之前陈星灼控制她零食的小插曲。
“水果也准备了,车厘子、草莓、芒果、山竹……都水灵灵的。我还自己试着泡了腊八蒜,到时候配饺子吃,正好绿得通透!”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轻快,像一只为过冬忙碌而满足的小松鼠。陈星灼就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一句,或者根据空间物资清单提醒她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用。两人之间的氛围,温馨而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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