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不然先跟我回家吧,我家里环境不错,合适你养伤哦。”
雨后的浣花剑派,空气清新,草木葱茏,与黑水坊的阴郁浑浊判若两个世界。
自那夜将李相夷从河边带回,已过了旬日。
萧秋水(肖明明)顶着父母疑惑的目光,硬着头皮介绍这位“偶遇的、身染重病、前来投奔”的好友时,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
他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说李相夷是远方游学的士子,途中遭遇匪人,财物尽失又受了惊吓风寒,需静养一段时日。
萧父萧母虽是江湖中人,却秉性仁厚,见李相夷虽面色苍白,弱不胜衣。
但眉目如画,气质清贵,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番难以言喻的风骨,不像奸邪之辈,便也欣然接纳,将他安置在萧秋水小院旁的一间清净客房里。
李相夷就这样在浣花剑派悄然住了下来。
最初的几天,他几乎都在昏睡与短暂的清醒中交替。
碧茶之毒如附骨之疽,时时侵蚀着他的经脉,带来阵阵阴寒剧痛。
内力空空如也,身体虚弱得连久坐都难以支撑。
他清醒时大多沉默,靠着窗,看着院中练剑的浣花弟子,或是望着天际流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秋水忙完派中事务和自身修炼,便会溜过来看他。
有时带些精致的点心,有时是几本闲书,更多时候就是大大咧咧地往他旁边一坐。
絮絮叨叨地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派中琐事,或是他自己一些天马行空、在李相夷听来颇为新奇甚至古怪的想法。
李相夷大多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唇角会牵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看得出萧秋水心思纯澈,待人热诚,这份毫无保留的关切,在他历经背叛、跌入深渊之后,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陌生。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这日渐衰败的身体里,慢慢耗尽最后一点生机,寂然无声地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角落。
然而,事情似乎并未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在某次试图凝神内视,对抗体内寒毒时,李相夷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是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暖意。
如同冰封万里之下,第一颗种子挣扎着破开冻土,探出稚嫩的芽尖。
细微,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生机。
这熟悉的感觉,是自己的扬州慢?!他几乎以为那是濒死前的幻觉。
碧茶之毒霸道无比,早已将他的内力吞噬殆尽,扬州慢的心法他也曾尝试运转,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可那丝暖意虽弱,却真实不虚。
它缓慢地、顽强地在他几乎枯竭的丹田气海深处滋生,沿着破损严重的经脉极其缓慢地游走着。
所过之处,那刺骨的阴寒似乎被驱散了一星半点。
虽然相比于他全盛时期的内力,这丝暖意渺小得可笑,恢复的速度也慢得令人绝望,但这无疑是一线曙光!
李相夷沉寂如古井的心湖,终于荡开了一丝涟漪。
他立刻收敛全部心神,摒弃杂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新生的、微弱的内息,依照“扬州慢”的心法缓缓运转。
过程依旧艰难痛苦,每一次循环都如同在碎裂的琉璃上行走,但他心中却燃起了久违的微光。
为何会如此?他思索着。
是这个世界有所不同?还是……与救他的萧秋水有关?
他想起萧秋水身上那种奇特的生命力,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跳脱气质。
这丝疑惑被他深藏心底。无论原因为何,这终归是好事。
自此,李相夷的生活多了一项最重要的事情——调息。
他待在房中的时间更长了,常常一坐就是数个时辰,窗外浣花弟子练剑的呼喝声仿佛离他很远。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内腑那片微小的、正在艰难复苏的“战场”上。
萧秋水察觉到他气色似乎比刚来时好了一点点,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感淡去了不少,心下很是高兴,更认定是自己“捡”回了他,且浣花派的水土养人。
“李兄,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别总在屋里闷着了,我带你逛逛浣花派吧?”这日,萧秋水兴冲冲地跑来提议。
李相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总待在一处,于恢复也无更多益处,走走也好。
而且,他也想看看,萧秋水成长的地方是何模样。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萧秋水兴致勃勃地充当向导,指着各处建筑介绍:“那边是剑堂,弟子们平日练剑的地方……那边是藏书房,我爹总逼我去看书,头疼……那边的小湖夏天开满荷花,漂亮得很……”
李相夷缓步跟在他身侧,安静地听着。
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长久的室内静养让他对这般明媚的光线有些不适,但身体深处那丝扬州慢的内息,却似乎在这阳光下活跃了一分。
沿途遇到一些浣花弟子,皆恭敬地向萧秋水行礼,口称“师兄”,同时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身边这个陌生的、容颜绝世却异常苍白的白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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