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依把车停在舅舅木晓峰家楼下时,抬头就看见三楼窗户亮着灯,窗帘缝里漏出的光都透着股沉郁。她捏了捏方向盘,想起出门前奶奶雷老太在电话里的声音 ——“你舅舅三天没好好说话了,明明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你去劝劝”,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拎着刚从花店顺道带的新鲜百合,木依按了门铃。开门的是舅妈廖明明,看见她的瞬间,眼眶 “唰” 地就红了,原本就有些肿的眼睛更像泡在水里的桃子。“依依来了?快进来。” 她侧身让木依进门,声音带着没压下去的哽咽,手在围裙上反复蹭着,像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客厅里没开主灯,只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暖黄的光打在木晓峰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坐在沙发正中间,指间夹着根快燃到尽头的烟,烟灰簌簌落在深色西装裤上,他却浑然不觉。听见脚步声,木晓峰抬了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蜘蛛网似的爬满眼白,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他原本清隽的脸显得格外憔悴,连带着声音都哑得厉害:“来了?坐。”
木依把百合递到廖明明手里,轻声说:“舅妈,插瓶里吧,新鲜着呢。” 然后走到沙发对面坐下,目光扫过茶几 —— 上面摊着一叠厚厚的实验报告,旁边放着个空了的咖啡杯,杯底还沾着褐色的残渣,旁边散落着好几个揉成团的烟盒。
“舅舅,您怎么不开灯?” 木依伸手想去按墙上的开关,却被木晓峰抬手拦住了。“别开,晃眼。” 他又吸了口烟,烟蒂烫到手指才猛地回神,把烟摁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发出 “滋啦” 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廖明明端着刚倒好的温水过来,放在木依面前,自己在木晓峰旁边坐下,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依依,你劝劝你舅舅吧,学校那边说要停他的职,还说要彻查他的实验数据,他都三天没合眼了,就盯着那堆报告看,饭也不吃几口……”
“明明!” 木晓峰皱着眉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烦躁,却没真的发火,更多的是无力,“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怎么不能说?” 廖明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降下去,带着委屈,“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让你受这种罪?那些数据你做了三年,每天泡在实验室里,连烨烨生日你都没陪他过,怎么就成假的了?”
木依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实验报告上,最上面那本摊开着,右上角有一块明显的涂改痕迹,蓝色签字笔的字迹盖在原来的黑色字迹上,边缘还透着点晕开的墨水印。她伸手拿过报告,指尖碰到纸页时,能感觉到纸张因为反复翻阅变得有些发皱。
“舅舅,这报告上的涂改是怎么回事?” 木依指着那处痕迹,抬头看向木晓峰。
木晓峰的视线落在报告上,眼神暗了暗,喉结动了动才开口:“不是我改的。”
“不是你改的是谁改的?” 廖明明抢着说道,声音里带着急切,“那天你把报告放办公室,第二天去就发现有两处被改了,你问遍了实验室的学生,没人承认,学校就说你自己改了数据想蒙混过关,还说要找专家来鉴定……”
“明明!” 木晓峰再次打断她,这次语气重了些,廖明明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肩膀微微颤抖着。
木依把报告翻了几页,发现后面还有两处类似的涂改痕迹,都是关键的数据部分,改得不算隐蔽,甚至能隐约看出原来的数据。她抬眼看向木晓峰,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眼神复杂,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舅舅,您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谁接触过这份报告?除了实验室的学生,有没有其他老师或者…… 外人?” 木依把报告放回茶几上,身体微微前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木晓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实验室除了我的学生,只有管理员能进去,管理员跟了我五年,不是那种会做这种事的人。学生们…… 我问过了,一个个都吓得不敢说话,也没人承认。”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倒是半个月前,有个退休的老教授找过我,想跟我合作做这个实验,我没同意。”
“哪个老教授?” 木依追问。
“姓邢,叫邢森,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半年前还回来做过讲座,后来听说身体不好,就一直在家休养。” 木晓峰回忆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我的实验方向很有价值,想加入进来一起做,还说能帮我申请更多经费。我觉得他的研究理念跟我不太合,就婉拒了,当时他脸色就不太好,但也没说什么。”
廖明明在旁边补充道:“就是从那之后,学校里就开始有闲话了,说你舅舅的实验数据有问题,说他为了评职称造假。一开始我们没当回事,直到上周学校突然找你舅舅谈话,拿出这份有涂改的报告,说有人匿名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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