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意识,像是从万米深海的黑暗中,挣扎着向上浮起的溺水者。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一股淡淡的,混杂着消毒水和朗姆酒的奇特气味,钻入他的鼻腔。
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接着,是听觉。
船体在海浪有节奏的推动下,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像一首古老而安宁的摇篮曲。
他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温润的木质天花板,以及一盏在轻微摇晃的油灯。
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温暖而干燥。
与之前那冰冷刺骨、充满绝望的大海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醒了?”
一个略显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命还真大,在新世界的风暴里泡了那么久还能活下来,算你小子走运。”
莱恩艰难地转过头。
只见一个发型如同盛开花朵般奇特的男人,正戴着一副墨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听诊器。
(我超,这个发型,这个墨镜……)
莱恩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双子岬的灯塔管理员,鲸鱼拉布的守护者,传说中唯一跟罗杰走完了全程的船医……库洛卡斯!)
他真的活下来了。
并且,真的就在这艘承载了无数传说的梦想之船上!
“感觉怎么样?”
库洛卡斯看着他,语气平淡地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谢……”
莱恩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能完整地发出音节了。
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向这位救命恩人郑重道谢。
“躺好。”
库洛卡斯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股不容置疑但并不粗暴的力量传来。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别乱动。”
他顿了顿,收回了听诊器,继续用那平淡如水的语气说道:
“也别急着谢我,能不能留下来还两说。”
“船长要见你,等你体力再恢复一些,就带你过去。”
虽然话语很直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莱恩能感觉到,这个外表冷峻的男人并没有恶意。
(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莱恩心中一凛。
他不再勉强,顺从地躺好,将那杯温水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让他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开始在脑中飞速地进行着战略推演。
待会儿要见的,可是那个站在时代顶点的男人,哥尔·D·罗杰!
是表现得像个无知的小白,单纯的获救者?
还是……适度地展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价值?
这其中的分寸,至关重要。
它将直接决定自己在这艘船上的初始身份和未来待遇。
半小时后。
在库洛卡斯的带领下,莱恩终于走出了医务室,来到了阳光明媚的甲板之上。
在他踏上甲板的一瞬间。
原本喧嚣热闹的氛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甲板上正在打闹的、喝酒的、擦拭武器的船员们,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这个陌生人的身上。
这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打量,有戏谑,有审视……
但无一例外,每一道目光都仿佛带着实质般的重量,蕴含着身经百战的强者才独有的压迫感。
莱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可不是漫画里那些Q版的可爱海贼。
这是真真正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传说中的罗杰海贼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甲板的正中央。
在那里,一个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只朗姆酒木箱上。
他嘴里叼着雪茄,头上戴着那顶标志性的船长帽,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
嘴角那两撇标志性的八字胡,随着他咧嘴的笑容而高高上扬,充满了豪迈与不羁。
他没有刻意释放任何气势。
但那种感觉……
就仿佛他不是坐在这里,而是整个世界都以他为中心在旋转。
他就是太阳,是风暴眼,是这片大海上最耀眼的存在。
海贼王,哥尔·D·罗杰。
莱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如同朝圣般的激动与身为穿越者的紧张。
他走到距离罗杰约五米远的地方,站定。
没有卑躬屈膝,更没有吓得瑟瑟发抖。
他只是以一个获救者应有的姿态,对着那个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尔·D·罗杰船长。”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但在此时安静的甲板上,却显得异常清晰。
“非常感谢您和您的船员,救了我的命。”
(稳住,莱恩,稳住!)
他内心深处在疯狂地给自己打气。
(绝对不能表现得像个狂热的粉丝,那会让你显得很廉价!也绝对不能像个被吓破胆的懦夫,强者从不尊重弱者!)
(平等,尊重,不卑不亢……这是面对这位王者,唯一正确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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