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依旧在熊熊地燃烧着。
甲板之上,那充满了胜利喜悦的狂欢宴会,也依旧在进行着。
但是,气氛,却早已不复之前的热烈与豪迈。
罗杰正被船员们簇拥在中央,举着那巨大的酒杯,放声大笑着,讲述着他年轻时那些荒唐而有趣的冒险故事。
笑着,笑着。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咳声,嘶哑、痛苦,仿佛要将整个肺部都从胸腔里咳出来一般。
他下意识地,用自己那宽大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那刺眼的、鲜红的血液,依旧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的指缝之间,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
一滴,一滴。
滴落在身前那张堆满了烤肉和美酒的木桌之上。
也滴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
狂欢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船员们那充满了醉意的笑闹声,也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脸上,那因为胜利而带来的狂喜笑容,都僵硬在了嘴角。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深入骨髓的担忧,以及,一丝丝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整个甲板之上的气氛,在短短的数秒之内,就从沸点,瞬间,降至了冰点。
“罗杰!”
“船长!”
雷利和库洛卡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立刻冲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如同山岳般高大的身躯。
库洛卡斯迅速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装满了深绿色药剂的针管,熟练地,注射进了罗杰的手臂之中。
“咳……咳咳……”
罗杰无力地摆了摆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他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豪迈的笑容,对着周围那些为他而担忧的伙伴们,用一种虚弱的语气,逞强道:
“没……没事……老毛病了,死不了……”
“都……都别看着我啊!继续喝!别因为我这点小事……扫了大家的兴……”
但,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他那中气不足的虚弱语气,让这番安慰的话语,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没有人,再有心思喝酒了。
也没有人,再有心情去庆祝那来之不易的胜利了。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们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船长,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了如此脆弱的一面。
一种沉重的、压抑的、名为“绝望”的气氛,如同最浓重的乌云,开始在这艘刚刚经历了奇迹的传奇之船上,缓缓地,蔓延开来。
……
宴会,不欢而散。
罗杰,被雷利和贾巴,强行扶回了船长室休息。
房间里,雷利、贾巴、库洛卡斯……这些跟随了罗杰数十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名震世界的元老级船员们,都聚集在这里。
雷利看着正为罗杰进行详细检查的库洛卡斯,用一种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声音,问出了那个他已经问了无数遍,但却依旧不死心的问题。
“库洛卡斯……”
“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库洛卡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听诊器。
他摘下了那副标志性的墨镜,那双总是充满了冷静和专业的眼睛里,此刻,却满是作为一个医者,最深的疲惫和无力。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用尽了毕生所学,用尽了这片大海上,我能找到的所有珍贵药材。”
“但是,没用……全都没用……”
“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病。它就像一种诅咒,在从最根源的、最微观的层面,瓦解着罗杰的生命力。”
“以我们现有的、所有的医学水平,我……我只能延缓,无法治愈。”
他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但气息却依旧虚弱的罗杰,用一种近乎于宣判死刑的语气,艰难地说道:
“按……按照这次激战之后,他身体的恶化速度来看……”
“他剩下的时间……最多……最多,只有一年了。”
“一年……”
这个冰冷而残酷的词语,如同一柄最沉重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雷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张总是从容淡定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如同孩子般的无助。
贾巴更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那坚硬的墙壁之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们可以战胜任何强大的敌人,无论是海军大将,还是传说中的大海贼。
但他们,却无法战胜“时间”。
更无法战胜,这该死的“病魔”!
就在整个船长室,都陷入了最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之时。
“叩,叩,叩。”
船长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莱恩,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着房间里,这群传说中的强者们,脸上那罕见的、脆弱不堪的绝望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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