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心满腹疑问地来到这里,又带着满肚子问题回去了。
宫修明的话不似作假,因为他在谈及这件事时也充满了困惑。一个人要怎么失去关于某些东西的全部记忆?他又要怎么和这件东西日夜相处,却完全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千条万缕指向了一个可能。毕竟像宫修明这种对他人防备心极强的人,有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住所也有严格的保密等级,不至于让什么人能够同时突破双重防线来布置这样的陷阱。就算有人有这种能力,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只做这一件事。
除非……除非是那个东西本身就有问题。
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往自己家走,一边回忆着那个惊鸿一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木雕。
它和宫修明一样,带来一种命运般的熟悉感。
他会是在什么地方有可能见过它?张天心翻自己的相册,他有个好习惯,这么多年所有的外出旅行和出差时都会留存一些影像,就算换新手机也要把所有的数据重新传输过去。照片上滑就能看到时间地点的具体信息。他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古建筑或者人文景观的人,因此翻了半天没有看到任何相似的东西。
那么他又会是在什么场合曾经和宫修明有过一面之缘的呢?
这是比那件木雕更能确定的事,因为这种熟悉是双向的,宫修明紧急之下叫出了他的名字。这可不是一个督察该有的洞察力——除非他前身是什么名侦探之类的。
反正他不可能是个侦探。
他回到了家中,依然无事可做。公司那边还没有消息,电视屏幕上画面定格在宫修明被逮捕,家中的神龛被收缴的一瞬间。
张天心坐下来,目光依然会被那尊木雕牵引。
于是他打开电脑,再度开始搜索与之相像的所有东西。
他对宫修明的大部分揣测都没错。一天之后,这位督察就被保释出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官复原职,毕竟人还在舆论的风口之中,又是整场反“邪教”运动的关键人物,风波之中,无论对他作出什么处理,都一定会产生十足的负面影响。
在这样的背景下,宫修明只好老实在家待着。
“我说,这里应该是我家吧。”张天心忍无可忍道,“您难道不觉得贵步临贱地,属实有点不适应吗?”
对方丝毫没有被下了逐客令的自觉,假模假式地环顾了一圈,说道:“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谁要跟你一起当蚂蚱?”张天心烦躁地抓头发,“我是良民,是良民啊!”
“你篡改系统信息来探视我的时候,可没觉得自己是个良民吧。”
于是他被迫忍受宫修明白天的时候占用了他的书房当工作间。不过对方确实是来继续追查木雕问题的,两个人很快就头碰头讨论了起来。
“你还是觉得它不是个真人吗?”
“我已经比对了所有的线上和线下形象,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高匹配度的面孔。”张天心说,“我建议你最好相信我的技术水平。”
“我对此毫无质疑的态度。”宫修明抬手。
问题就在于,倘若真的如他所说,事情就百分百大条了。
他们怎么会对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一张没有任何人相似的面孔感到熟悉?它既然不存在于这世上,那是否就是一种形而上的存在?熟悉感这种东西,又是人脑的哪个机制在起作用?
张天心想起一些传说,一些民间故事,山海关外的狐黄白柳灰,天授的萨满,转世的活佛……
一切最后还是绕到了他们不想面对的那件事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神明存在吗?”
又一次,张天心来到了曾经羁押宫修明的地方。
这一次当然彻彻底底的不是良民了。宫大督察用威势压迫他给两个人都做了假身份。他们现在准备去证物室一探究竟。按照宫修明的想法,他们应该直接去把神龛带回来研究,可是张天心坚决不肯。他总觉得,那个东西像一个黑洞一样无止境地摄取着他的注意力,如果真的拿到手,他怀疑会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最后宫修明还是东西的归属权说服了他。毕竟神龛是从他家里搜出来拿走的,宫修明要研究,也是带走研究,不会再叨扰张天心了。
半天之后,张天心最痛恨的就是信了他的邪。
“你准备让我在哪儿吃饭?”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家里唯一一张餐桌上,摆着他们弄回来的赃物。宫大督察甚至还挪动了餐桌的方位,使他能够四平八稳地占据这个房子正中的位置——哥们儿这个时候倒嫌房子小了。
“你真要拜?”
“你不觉得自己也有这样的冲动吗?”
他的表情认真得可怕。
而真正的可怕之处是他说的不是假的。
张天心一直在避免自己的眼神和那尊雕像产生直接接触。无他,黑洞般的吸引力正在生效。他只敢绕着桌子远远走开,神龛做得精致繁复,将里面的东西牢牢围护。他是想……他很想把木像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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