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洞穴内的族长主帐内,空气凝重得像灌了石头。
“我不同意!”
大祭司的骨杖重重顿在地面上,整个岩洞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声。
帐篷里摇曳的火光,将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映出沟壑的阴影。
“恩希尔,你疯了吗!她是你唯一的亲妹妹,你居然要把她送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类领地去?!”
“大祭司。”
恩希尔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一块冰,“把她留在这里,让她像母亲当年一样,在无休止的咳嗽里慢慢衰弱,最后被这该死的寒症吞噬掉,这就是您所谓的‘高贵’吗?”
自从妮娅开始咳嗽,她的症状就在一天天加重,这样下去她的结局只会有一个。
恩希尔缓缓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意。
“您所谓的希望,就是抱着先祖那些刻在石头上的规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一起烂在这里等死?”
帐内一位长老试图打圆场:“族长,大祭司也是为了妮娅好,人类狡诈,这是几百年来……”
“狡诈?”
大祭司气得胡须发抖,一把抢过话头,“何止是狡诈!他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鬣狗!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万一他们扣下妮娅,拿她来要挟我们……”
“要挟我们什么?”
恩希尔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和冰冷的讥讽,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视着大祭司:
“您说说,他们能要挟我们什么?要挟我们交出部落里那几块破石头?”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雪豹族高层,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还是说,他们想用我妹妹的命,来要挟我们这些连像样的盐都吃不起的族人?大祭司,您自己算算,这笔买卖,对一个能随手拿出精盐和削铁如泥兵器的人类领主来说,划算吗?”
大祭司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恩希尔没有停下。
“莱恩的手臂保住了。不是靠您的祷告,也不是靠祖灵的图腾,是靠那个‘来路不明’的人类领主给的药膏。这是事实,您看不见吗?”
他指了指帐外,“还是说,您的眼界,和您的道理一样,早就被这终年不化的冰雪给糊住了?”
“你……你这是对祖宗不敬!”
大祭司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突破口,声音尖利起来,“你会为你的傲慢,给整个氏族带来灾难!”
“灾难?”
恩希尔的语气陡然沉了下去,一股属于族长的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帐篷,“最大的灾难,就是守着无用的荣耀,眼睁睁地看着族人受苦、死去!我母亲的死,已经让我受够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主位上,拿起那张兽皮地图。
“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不是和你们商量,这是通知。”
他头也不回走出帐篷,留下长老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帐外,玛洛恩和十名战士已整装待发。
两名雪豹族战士,凯恩和雷萨,肃立身前,他们是恩希尔最精锐的亲卫。
一辆兽皮木板雪橇停在旁边,铺着白熊皮。
妮娅裹在毯子里,安静躺在其中。
看着安详的少女,恩希尔最后吻了吻她的脸颊。
这一次分别,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但如果不做出这个决定,妮娅的身体只会越发虚弱下去。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因此,这是一场豪赌,用仅剩两月的余生,去搏一个可能的治愈机会。
恩希尔走到玛洛恩面前,递上一个霜蛛丝线编织的护身符,护身符镶嵌一块冰蓝色晶石。
“这是我的信物。”恩希尔声音低沉,“告诉你的领主,如果他能治好妮娅,霜牙氏族,欠他一条命。这条命,不只是我恩希尔的,也是整个霜牙氏族的。”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玛洛恩,停在雪橇上。
“拜托了,玛洛恩。”
玛洛恩郑重接过护身符,紧握在手。
“必不辱命。”
队伍再次踏上归途。
来时轻松,归途沉重。
旅途颠簸,妮娅病情反复,剧烈咳嗽与微弱呻吟不断。
玛洛恩碾碎药丸,混入温水喂服。药丸只暂缓痛苦,让她短暂安睡。
凯恩和雷萨全程沉默,像两尊不知疲倦的雕像,护卫雪橇两侧。
他们观察玛洛恩,从最初的警惕怀疑,逐渐多了一丝认可。
这个马族兽人,对他们的族长妹妹尽心尽力,沉稳负责,赢得了尊重。
冷杉领高耸的木石城墙和袅袅炊烟的村落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连日奔波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凯恩和雷萨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
这便是人类领主的领地?没有想象中的简陋肮脏,映入眼帘的是规划整齐的街道,坚固的石基木屋,以及往来领民,他们精神面貌与北境流民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食物香气和劳作活力,与他们死气沉沉的营地,判若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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