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槐序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秦峪仿佛毫无察觉,自如地融入谈话,甚至和徐芝带来的几位艺术家也能聊上几句。
言谈风趣,姿态放松,很快成了小圈子的中心。
但他站定的位置,却始终保持在纪槐序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种无形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包围圈。
纪槐序彻底没了说话的心思。
他像一座紧绷的雕塑,沉默地站在热闹的边缘,所有的感官却都在警报大作,严密监控着身边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能闻到秦峪身上极淡的雪松香气。
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偶尔瞥过来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
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摆动时,衬衫布料几乎要擦过自己手背的细微气流。
这种无处不在的靠近,比直接的对话更让人心慌意乱。
中途,徐芝被其他人叫走。
瞬间,小圈子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绷。
秦峪忽然侧过头,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
“纪老师好像不太自在?是不是这里太闷了?”
他的气息拂过纪槐序的耳廓,带着一点酒意和温热的痒意。
纪槐序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仓促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吧台,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他抬起头,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慌和一丝恼怒,灯光下,脸色苍白得惊人。
“不劳费心。”
他声音冷硬,几乎有些失态。
秦峪看着他过激的反应,眼神深了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和了然。
但表面上,他只是从善如流地直起身,举了举杯,语气依旧轻松:
“没事就好。”
仿佛刚才那句近乎耳语的关心,只是随口一提。
这时,徐芝正好回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和纪槐序异常的脸色。
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重新加入,巧妙地将话题引开。
晚宴的后半段,纪槐序如坐针毡。
秦峪不再刻意靠近,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干扰源。
纪槐序能感觉到,徐芝打量他们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的玩味。
他终于熬到聚会接近尾声,几乎是立刻提出告辞。
“我送你。”
秦峪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不容置疑。
“不用。”纪槐序立刻拒绝,声音干涩。
“我叫了车。”
“正好顺路,我也要走了。”
秦峪拿出车钥匙,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这个点这边不好叫车,一起吧。”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体贴。
徐芝在一旁抱着胳膊看戏,终于忍不住插嘴。
“槐序,就让秦老师送送你吧,安全第一。”
他冲纪槐序眨了下眼。
徐芝还是这么爱看热闹不嫌事大。
纪槐序太阳穴跳了跳,骑虎难下。
在徐芝和周围零星还未离开的人面前,他无法再强硬拒绝,那只会显得更加可疑。
他最终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夜风微凉。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琥珀,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之间。
秦峪的车就停在附近。
他拉开副驾的车门,看向纪槐序。
纪槐序停顿了一秒,最终还是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狭小的密闭空间里,雪松的气息变得更加清晰,几乎无孔不入。
车子很快行驶到了目的地
秦峪把车缓缓的停在公寓楼下,却没有立刻开门。
他转过头,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沉沉的落在纪槐序紧绷的侧脸上。
空气凝固了。
纪槐序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他死死盯着前方,手指紧紧绞着。
他知道,有些话,恐怕再也避不开了。
秦峪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纪槐序,我们谈谈。”
秦峪的声音低沉,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瞬间击碎了所有伪装的平静。
纪槐序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死死盯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镇定。
谈?谈什么?
谈他那些荒谬的猜测?
谈那些被他翻捡出来的,令人不安的“巧合”?
他不敢转头,不敢去看秦峪此刻的表情。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秦老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冰冷。
“如果是工作,明天请联系芳姐预约时间。如果是私事,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谈。”
他试图筑起高墙,用最熟练的方式将人推远。
秦峪并没有被他这句话激怒,也没有退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纪槐序紧绷的侧脸轮廓,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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