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老唐那张熟悉的、带着市井气的脸,那些关于三峡青铜城、滔天巨浪、冰冷刀锋与绝望龙吼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最终凝聚成一句跨越前世今生、穿越龙族万年血仇的问候:
“诺顿,”路明非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老唐耳中,“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诺顿”——如同投入平静潭水的原子弹。
“呃……啊?!”老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调侃的表情像被打碎的石膏面具般剥落,瞳孔急剧收缩。
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从他的灵魂深处、骨髓的每一个缝隙里猛炸开来!
“呃啊——!!!”
老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手里的半罐啤酒“咣当”掉在地上,黄褐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太阳穴青筋暴起,眼球因为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凸出眼眶。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从长椅上翻滚到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和无法控制的本能嘶吼。
过往二十多年作为罗纳德·唐的模糊人生经历,与沉睡万年、身为青铜与火之王的磅礴记忆洪流,正在他混乱的意识海里疯狂撞击、撕裂、试图强行融合!
路明非脸色沉静如渊海,眼神复杂地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抽搐的老唐,抬手朝芬格尔做了个手势:“退后些,师兄。安静地看着,别打扰他。”
芬格尔看着路明非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凝重,默默退开好几十步,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龙王要苏醒了!
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老唐的挣扎从激烈嘶吼到低沉呜咽,再到无声的、只剩下全身肌肉和神经抽搐的痉挛。汗水和可能还有泪水混合着泥土,将他那张原本只是略显邋遢的脸弄得污秽不堪。
芬格尔感觉自己背心都被冷汗浸湿了。
终于,不知过了十分钟还是更久,地上剧烈抽搐的身体渐渐平息。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夜晚公园深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接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无法言喻的威压如同沉睡火山苏醒般,猛地从老唐身上爆发开来!
“吼……”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熔岩地核深处的龙吟从老唐喉咙里溢出。他缓缓地、异常僵硬地从地上撑起身体。
那不再是罗纳德·唐。当那双眼睛睁开时,里面燃烧的不再是市井青年的迷茫或市侩,而是熔铸了万年岁月、神之权柄与无尽傲慢的——熔金色竖瞳!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苏醒了。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公园小天地!空气被剧烈地加热扭曲,芬格尔刚刚浸湿的后背瞬间被烘干,甚至能闻到头发被烤焦的细微糊味!长椅上散落的炸鸡、可乐罐子、塑料包装袋发出吱吱的哀鸣,在飞速上升的恐怖高温下迅速卷曲、变形、冒起黑烟。
连芬格尔脚下的枯草也瞬间焦黄!他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皮肤滚烫,血液仿佛在沸腾,下一秒就要被烤成外焦里嫩的“芬格尔烤鸭”!
“师弟!要……熟……熟了啊!”芬格尔惊恐得声音都劈了叉,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冰冷的水泥地里。
就在芬格尔觉得自己即将成为龙王苏醒后第一顿人形烧烤夜宵的千钧一发之际——
路明非轻轻打了个响指。
清脆,简单。
伴随着一个清晰的音节从路明非口中吐出:“终止。”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疯狂燃烧的炉膛被强行灌入了绝对零度的寒流。
那肆虐扩散的恐怖高温领域,戛然而止!
扭曲的空气瞬间平复,灼人的热浪如潮水般退去,公园重新被凉夜的清冷包裹。那股笼罩心头的、仿佛能将灵魂压碎的龙王威压,也随之冰消瓦解。
芬格尔劫后余生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重新变得凉爽的空气,感觉自己像刚从烤炉里扒拉出来的幸存鹌鹑。
诺顿,或者说,拥有老唐记忆和躯壳的龙王,缓缓站直身体。他的动作带着古老的韵律,带着对这幅人类躯壳的短暂不适。那双熔金的竖瞳扫过眼前的一切——狼藉的现场,惊魂未定的芬格尔,以及那个云淡风轻、刚刚用一个响指抹平了他苏醒威势的路明非。
短暂的沉默后。
“哈!哈!哈!”诺顿仰头发出一串低沉而悲怆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宿命般的嘲讽与释然,“原来如此!至尊!竟然真的是您!”他的目光死死锁定路明非,熔金的眼眸里燃烧着复杂的火焰——有敬畏,有自嘲,有深埋万年的刻骨怨恨,也有一种被注定命运捉弄的悲凉,“在我举起权柄,尝试反抗您制定的命运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终有再见之日,也是我的终结之日。”
老唐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挑衅,看向天空,仿佛那里才是他最终假想的敌人,“来吧!高天之君!不必假他人之手!就在这里,结束这场万年前就该落幕的剧目!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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