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刚刚稳定下来不足一天的世界线条,再次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开始无声地消融、瓦解。
色彩褪去,物质感消失,一切重归于那片熟悉的、流淌着黑白线条的虚无。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
当崩坏停止,悬浮于虚无中的月见玖,不再是那个病弱孩童的模样,而是恢复了他原本的青年形态。
同样,站在他不远处的黑泽阵,也依旧是那个银发绿眸、气势凛然的顶级杀手。
时空的异常,似乎将他们固定在了彼此最真实的“存在”状态。
然而,与这宏大而诡异的场景格格不入的,是一种声音。
“咚——咚——咚——”
一声声沉重而急促的心跳,不知从何而来,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本应万籁俱寂的虚无夹缝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惊心。
月见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手按住自己的左胸。
掌心下,那颗器官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和力度撞击着他的胸腔。
这……是他的心跳声?怎么会这么响?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意“腾”地一下涌上后颈和耳根,他甚至能感觉到耳后肌肤在隐隐发烫。
这种完全失控的生理反应让他措手不及,一种混合着羞赧和困惑的情绪攫住了他。
‘怎么会……’
‘心脏坏掉了吗?’
‘好奇怪……’
他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这些念头,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黑泽阵,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那响彻云霄的心跳声,以及自己此刻必定红得不像话的后颈。
太丢人了。
看着他这难得一见的、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的背影,以及那从耳根蔓延到颈后、在虚无背景下依旧清晰可见的绯红,黑泽阵那双惯常冰封的绿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随即,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磁性的轻笑。
那笑声很轻,却像带着小钩子,精准地搔刮在月见玖的心尖上。
月见玖还没来得及对这声笑做出反应,就感觉到一个温热而坚实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他腰侧环过,以一种不容拒绝却又不会弄疼他的力道,将他紧紧地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黑泽阵。他从背后抱住了他。
月见玖身体瞬间僵硬。
但下一秒,他所有的感官都被紧贴在后背的、来自另一个人的震动所捕获。
“咚、咚、咚——”
同样急促,同样有力,同样……了无章法。
透过薄薄的衣料,两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隔着血肉与脊背,以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感知着彼此的存在与慌乱。
月见玖愣住了。
原来……那直接导致世界崩溃的,远超阈值的心跳
不止他一个
他身后的这个男人,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杀手,他的心,也为了一个人,在同一时刻,失控地演奏着混乱的乐章。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热的暖流缓缓浸润了四肢百骸。
月见玖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最终柔顺地靠进了那个怀抱里。
他微微偏过头,将自己发烫的侧脸贴在对方线条冷硬的下颌上,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那原本杂乱无章的两道心跳声,在无声的共鸣中,开始调整、靠近……
最终,融合成了同一个频率,稳定而有力地,在这片见证了他们所有相遇与别离的虚无中,同步跳动。
原来,最初响彻这片寂静的,本就是两颗心的和鸣。
黑泽阵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无奈的声音:
“嗯。”
“我的心脏也坏掉了。”
原来,沉沦的不止他一个。
这场名为心动的“疾病”,他们早已共同罹患,无药可医,也……无需医治。
.
第三次轮回
意识沉浮,再次锚定于现实的冰冷触感。月见玖,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
这一次,他选择了主动。
他清楚地知道,那看似痛苦的“降维”实验,是维系他存在于这个二维世界的“锚点”。
他必须承受,也必须保持一定程度的“稳定”,才能为阵争取时间,也为这个脆弱的世界争取不至于立刻再次崩坏的可能。
一天过去,他始终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份镇定,并非全然源于理智的计算,更深处,是心底悄然滋生的笃信——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来,如同相信黑夜过后必有黎明。
仅仅是抱着这份念想,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带着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晰的感觉,支撑着他表面的从容。
他计算着时间,等待着那束熟悉的光。
时间指向了预期的时刻。
门外,一片寂静。
月见玖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对。
等等。
明明上一次,就是在这个确切的时间点……
为什么这次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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