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驿站的第三天清晨,沈砚站在崖边,第一次见到了碎月海。
那片海是灰白色的,海水像融化的骨头,泛着油腻的光。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相接,灰蒙蒙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云。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骨头,有的像巨兽的肋骨,有的像人的指骨,被海浪推着,碰撞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无数亡灵在磨牙。
“那就是骨岛。”石老头指着海中央一个模糊的黑影,“蚀骨教的骨炉就在岛上最高的地方,白天冒烟,晚上发光,老远就能看见。”
沈砚举起望远镜——那是石老头从部落里带来的宝贝,据说是用碎月镜片做的。镜头里,骨岛的轮廓渐渐清晰:整个岛就是一座巨大的骨头山,黑色的骨炉耸立在山顶,烟囱里冒着青黑色的烟,烟在半空凝成骷髅的形状,久久不散。岛的四周,停泊着数十艘黑色的船,船上插着绘有骨头图案的旗帜。
“防守比想象中严。”苏晚皱着眉,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细线,“按原计划,我们从西侧的暗礁区登陆,那里水浅,船开不进去,蚀骨教的人一般不会去。”
他们现在藏身的地方,是碎月海边缘的一处悬崖,下面是布满礁石的滩涂。石老头从部落带来的五六个守月人,正忙着给小木船刷上伪装的灰漆——用骨粉混合海水调成的,能让船在骨海里看起来像一块普通的浮骨。
“都准备好了。”一个年轻的守月人低声喊道,他叫石勇,是石老头的孙子,胳膊上纹着骨头状的图腾,“船能载四个人,剩下的人划船掩护,引开巡逻的哨船。”
沈砚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和石老头:“我们三个去,石勇留下指挥。”
“不行!”石勇立刻反对,“爷爷年纪大了,苏姑娘是女子,你一个人……”
“我跟他们去。”石老头打断他,拍了拍腰间的骨刀,“这把刀还没老到砍不动骨头。再说,月碎第一痕的机关,只有我认得。”
苏晚也举起短刀:“别小看女子,骨相师的刀,比男人的更准。”
沈砚不再犹豫,背起月骨和骨简,率先跳上小木船。苏晚和石老头紧随其后。石勇等人立刻解开缆绳,六艘小船同时出发,五艘朝着骨岛东侧划去,故意弄出声响,而沈砚他们的船,则借着礁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西侧暗礁区靠近。
骨海里的水异常冰冷,划桨时能感觉到水里有东西在碰船底,像是水草,又像是……骨头的碎片。苏晚不时低头看手里的罗盘,指针上的骨头碎片微微颤动,指向越来越近的骨岛。
“蚀骨教的哨船过来了。”她低声提醒。
沈砚抬头,果然看到两艘挂着黑旗的船,正朝着石勇他们的方向追去,船上的黑衣人举着骨矛,发出阵阵嘶吼。
“很好,注意力都被引过去了。”石老头掌舵,将船拐进一处狭窄的水道,两边的礁石上长满了灰白色的苔藓,像覆盖着一层骨头渣。
穿过水道,眼前出现一片平静的海湾,湾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有的甚至还保持着人形,像是无数人站在水里。
“这里就是暗礁区的入口,”石老头停下船,指着水底,“下面的骨头会动,别碰到它们,被缠住就别想上来了。”
沈砚低头看去,清澈的水底,那些白骨果然在缓缓蠕动,像是在呼吸。他想起石老头说的,碎月海里的骨头都是有生命的,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他们弃船上岸,踩着满地的碎骨往前走。骨岛的地面是黑色的,像是被火烧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腥味,不用闻也知道,是骨炉里烧骨头的味道。
岛上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骨头山的“呜呜”声。沈砚握紧柴刀,月骨在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危险靠近。
“往这边走,月碎第一痕在骨炉的正下方。”石老头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钻进一条由巨大肋骨构成的通道,肋骨之间的缝隙里,渗出淡青色的光。
通道尽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中央矗立着那座黑色的骨炉,足有十丈高,炉口冒着青黑色的烟,里面传来“噼啪”的燃烧声。炉壁上,镶嵌着无数只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四面八方,像是在监视着整个岛。
“蚀骨教的人呢?”苏晚警惕地环顾四周,空地上竟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劲。”石老头脸色凝重,“按说这里应该有重兵把守才对。”
话音刚落,骨炉里突然传出一阵狂笑,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从炉口探出头来。他的脸藏在兜帽里,只能看到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和嘴角露出的尖牙。
“接骨人的后裔,守月人的老东西,还有骨相师的小丫头……真是贵客盈门啊。”那人的声音像是无数根骨头在摩擦,刺耳难听,“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是谁?”沈砚厉声问道。
黑袍人从骨炉里跳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地面竟被他踩出一道裂纹。“我是蚀骨教现任教主,也是接骨圣师的第四十二代‘传人’。”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骨头碎片的脸——他的额头、脸颊、下巴,都嵌着青黑色的骨片,看起来既诡异又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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