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的校场,积雪被清扫一空,露出被冻得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冻土。
寒风如刀,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人的脸上,带着刺骨的疼。
沈天君与诸葛亮并肩而立,他们的前方,静静地站着一支军队。
一支与玄甲军的厚重如山、榆林守军的残破悲凉都截然不同的军队。
他们没有统一的制式重铠,身上穿着的是用坚韧兽皮和铁片混合缝制的轻甲,颜色驳杂,仿佛直接从山林间剥离下来的迷彩,完美地融入了任何复杂的背景。每个人都背着一张造型奇特的强弓,腰间挂着淬了幽蓝毒光的箭囊和弧度刁钻的弯刀,脸上涂抹着意义不明的油彩,眼神锐利得像是在林中潜伏了数日的孤狼。
三千人,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天地间的风雪融为一体。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没有半点队列的僵硬,他们就像三千个幽灵,沉默中蕴藏着足以撕裂一切的野性与杀机。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皮革、冷铁与山林草木的独特气息。
诸葛亮看着这支军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手中的羽扇,不知何时已经无力地垂下。那双洞悉世事、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到了,那些士兵手臂上用兽骨和鹰羽串成的图腾,那是南中勇士的荣耀象征!他看到了他们腰间弯刀上熟悉的血槽样式,那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放血利器!他更看到了他们眼中那种桀骜不驯,却又对统帅绝对服从的眼神,一如当年!
是了,这就是他记忆最深处,那支随他翻山越岭,征战南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王牌!
无当飞军!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滚烫的岩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灼热的激流从心底直冲眼眶,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这不是幻觉,这是跨越了时空的重逢,是深入骨髓的怀念与激动!
就在这时,袁天罡沉重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失神。
“将军,人带来了。”
独眼校尉李钟跟在袁天罡身后,大步走来。他看到沈天君和诸葛亮,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支画风奇特的军队,眼中满是军人对精锐的本能审视。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兵?好重的杀气!看着不像善茬。
“李钟。”沈天君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在!”李钟立刻挺直了腰杆,声如响箭。
沈天君的目光落在他那只空洞的眼眶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仿佛一条丑陋的蜈蚣。
“一直想问李将军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天君会问这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疤,那粗粝的触感让他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原本的粗犷豪迈被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自责所取代。
“回将军……是三年前,在黑风口,被蛮子伏击了。”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像是在撕开一道从未愈合的伤口。
“当时我带三千兄弟断后,被五倍的北蛮狼骑团团围住。兄弟们……一个个倒在我身边,我……我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是林帅……是林将军,他疯了一样带兵硬生生从外面凿穿了蛮子的包围圈,把我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
李钟的独眼里泛起血丝,比脸上的伤疤更加骇人,铁钳般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我这条命,是林帅给的。可我这只眼睛,也是在那一战丢的。我他娘的没用!我要是能多顶一会儿,多杀几个蛮子,林帅后来……后来也不至于……”
他说不下去了,一个七尺高的汉子,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将军,北境前任主帅,就是因为麾下精锐在历次苦战中折损严重,才会在最后那场决战中,为掩护主力撤退,兵力不济,力竭战死。
李钟的幸存,某种意义上,是用林将军的命换来的。这份愧疚,这份仇恨,像一条毒蛇,啃噬了他整整三年。
沈天君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直到李钟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力量。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亲手……去把林将军的尸首从蛮王呼延灼的王帐里,夺回来的机会。”
沈天君盯着李钟的独眼,一字一句地问。
“你,能不能做到?”
“轰!”
听到沈天君的问话,李钟的脑子仿佛被一道天雷当头劈中,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在原地。
机会?
夺回林帅的尸首?从蛮王王帐?
这……这怎么可能!那是痴人说梦!呼延灼的王帐守卫森严如铁桶,高手如云,凭他们这点残兵败将,冲进去就是送死……
可当他对上沈天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他看到了,那里面没有半分戏谑,没有一丝疯狂,只有绝对的认真与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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