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之后的蛮族大营,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是烧焦的粮草、烤熟的血肉与伤口溃烂的脓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几乎能将人的胆汁都熏出来。无数伤兵躺在冰冷的地上哀嚎,声音凄厉,如同鬼蜮。
呼延灼站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前,脚下是已经凝固的、混合着泥土的谷物。他引以为傲的二十万狼骑,经过白日和夜晚的两场惨败,清点下来,竟只剩下不到十四万人。
其中还有数万被“金汁”烫伤的士兵,伤口流着黄绿色的脓水,在没有足够药物的凛冬里,他们能活几天,全看天意。
他打了半辈子仗,从未如此憋屈过。
就像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却被一个狡猾的孩童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戏耍,一拳拳打在空处,憋得内腑都快要炸开。
“派去乌索城的人,回来了吗?”呼延灼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身后的亲卫统领身体一颤,低头道:“回禀大王,还没有……”
呼延灼没有再问。
他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些垂头丧气的蛮族勇士,脸上一片死寂。那死寂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
“三日之后,不管徐太的援军到不到,全军……攻城!”
他已经不在乎伤亡了。他现在只想亲手拧下那个姓沈的小子的头!用他的颅骨当酒杯!
……
与此同时,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正快马加鞭,朝着汴西城的方向狂奔。
李钟趴在马背上,只觉得肺部火辣辣地疼,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一刻也不能停。这是将军的计策中,最关键的一环!
当汴西城那巍峨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去。
“开门!快开门!榆林城守将李钟,有紧急军情禀报!”
城头的守军看到那面熟悉的炎朝军旗和马上那个几乎与战马冻结在一起的血人,大惊失色,城门在一阵刺耳的绞盘声中轰然洞开。
李钟没有片刻停歇,一头冲进城内,翻身下马的瞬间,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快!带我去见郑将军!”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汴西城守将郑太石,一位年近五十,面容刚毅如铁的老将,正对着地图凝神不语。他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地图上“乌索城”三个字的上方,那里,曾是他的老上级,林太冲将军最后血染之地。他也是林太冲将军的老部下。
“将军!李钟将军来了!”
郑太石猛地抬头,便看到李钟被两名亲兵搀扶着,踉跄着走了进来。
看到李钟那身几乎被鲜血冻成冰甲的铠甲,郑太石瞳孔骤然一缩,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扶住他。
“李钟!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怎么会伤成这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郑……郑将军……”李钟喘着粗气,摆了摆手,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放心,我没事……身上的血,都是蛮子的。”
他被亲兵扶到椅子上,灌下了一大碗热水道:“朝廷派了援军,来驰援北境了。”
郑太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那笑意里满是悲凉。
“援军?我也收到消息了。京城里那帮文官老爷们,真是好大的手笔!三千人?还派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主帅?”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林将军尸骨未寒,他们就派人来送军功?这是来增援,还是来给呼延灼送人头的!”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朝堂的失望,更充满了对无力回天的绝望。
“老郑!慎言!”李钟急忙打断他,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中却燃着一团火,“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位沈将军。他……他已经替林将军,报了一半的仇了!”
郑太石微微挑眉,能让李钟说出这种话可不容易,要知道李钟骨子里可是个非常骄傲的人。
李钟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将榆林城下发生的一切,用最精炼的话语砸向郑太石。
“沈将军用三千玄甲军,正面吓退了蛮族五万先锋!诸葛军师巧设‘金汁’之计,一战重创呼延灼二十万狼骑!呼延灼本人,被骠骑将军袁天罡当阵打得口吐鲜血,狼狈逃窜!”
“什么?!”郑太石失声惊呼,他死死地盯着李钟,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胡话。
三千人,加上榆林城的五万残兵,击退了二十万狼骑?还重创了呼延灼?这怎么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钟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昨夜,沈将军亲率大军,夜袭了蛮军的辎重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辎重!如今的呼延灼,就是一条被拔了牙、断了腿的疯狗!”
“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乌索城的叛将徐太!”
李钟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郑太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次来,就是奉了沈将军的将令!他料定呼延灼必定会向乌索城求援。他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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