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林过海的堂口。
这里已经不是往日的威风八面,而是像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乱成一锅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烧焦文件的呛人味道,混合着廉价香烟和男人的汗臭,形成一种末日来临的独特芬芳。
林过海,这位曾经在油麻地跺一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潮州帮堂主,此刻正像一只被猎狗追得没了魂的兔子。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写满“我不好惹”的脸,现在白得像刚刚刷过石灰的墙,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刀削似的脸颊往下滚,滴进他那件名贵的丝绸衬衫里,洇出一片片深色的地图。
“快!快点!把值钱的都给老子塞进行李箱!磨磨蹭蹭的,想等差佬上门请你们饮茶啊!”他对着几个手忙脚乱的心腹马仔咆哮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那份恐惧,就像一只冰冷且长满了滑腻触手的大章鱼,从他心底最深处爬了出来,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福记仓库被抄了!一千多台走私对讲机,还有那本记录了他所有黑账的“生死簿”,全都落到了条子手里!
完了,全他妈完了!
林过海,这个曾经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只被丢进滚油里的蚂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逃命”。他手忙脚乱地将一叠叠港币、几根金条、还有一本伪造的葡国护照塞进一个皮箱里,动作慌乱得像个第一次作案的小毛贼。他知道,现在不跑,就再也跑不掉了。条子那边有账本,江湖上那些被他拖下水的社团大佬,一旦知道账本泄露,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他!还有江家那对父女,那手段……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抓起电话,手指颤抖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是一个专门负责偷渡的蛇头。
“喂!是蛇叔吗?我是阿海!今晚!就今晚!我要过大海去濠江!价钱你开!只要能让老子平安上船!”
挂了电话,他一把抓起塞得满满的皮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堂口。至于那些还在替他收拾残局的马仔,在他眼里,已经和门口的垃圾桶没什么区别了。
……
深夜,观塘公众货物装卸区。
这里是香江最繁忙的码头之一,但到了这个钟点,白天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孤灯,在湿咸的海风中摇曳,将一排排集装箱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诡异,像一头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空气中充满了柴油、海水和死鱼混杂在一起的浓烈气味,海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长满苔藓的堤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在为某个即将上演的悲剧奏响前奏。
一辆黑色的平治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码头的一个偏僻角落停下。车门打开,林过海钻了出来。
林过海,这个曾经在油麻地呼风唤雨的潮州帮堂主,此刻却像一只受了惊的老鼠,缩着脖子,戴着一顶能遮住半张脸的鸭舌帽,贴着集装箱的阴影溜到码头边。他那双曾经凶光毕露的眼睛,现在只剩下惶惶不安的四处乱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得像只炸了毛的猫。
他焦躁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劳力士,蛇头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远处的海面上,一个微弱的灯光正在慢慢靠近,那应该就是来接他的小舢板了。
看到那点希望的灯火,林过海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恶狠狠地骂道:“江小朵,江盛雄!你们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在濠江站稳了脚跟,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们连本带利地算回来!”
就在他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时,异变陡生!
“唰——!”
数道刺眼无比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如同利剑一般划破夜空,从四面八方同时照在了他的身上。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紧接着,一阵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黑暗中,几十个手持钢管、棒球棍的彪形大汉从集装箱后面涌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正是江盛雄手下另一员大将,以沉稳狠辣着称的张彪。
林过海的心,在那一瞬间,“咯噔”一下,直直地沉入了无底的深渊。那艘正在靠近的小舢板,见到岸上这阵仗,立刻调转船头,加大马力,逃命似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绝望,彻彻底底的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林过海的胸腔,让他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张彪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慢悠悠地走到林过海面前,那眼神,就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待宰的肥猪。
“林老板,这么晚了,赶着去哪里发财啊?”张彪的语气很平淡,但那份平淡之下,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我们江老板说了,油麻地的账还没算清,想走佬?恐怕没那么容易喔。”
林过海的双腿一软,手里的皮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钞票和金条散落一地,在手电筒的光下闪烁着嘲讽的光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