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烛火摇曳,将沉默拉得粘稠而漫长。
李思齐的目光在陈实沉静如水的脸庞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斟酌着最合适的措辞。
终于,沉寂被打破。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运气,似乎格外好?”
陈实闻言,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
年少父母被王福田所害,他带着幼弟挣扎求生,饱尝世情冷暖。如今为了一丝机缘,为了积攒家中底蕴,每次也是用命在赌。
何曾有过半分好运眷顾?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穿透昏黄的烛光,直射李思齐:“公子,何出此言?”
李思齐自然不会点破那深不可测的“因果”,更不会提及父亲李文宣推算时遭遇的反噬,意味深长道:
“你一介山野村民,生于微末,却身具五毫风灵窍这等资质,已属难得。
更难得的是,竟能在这穷乡僻壤,恰好习得一门与你灵窍属性完美契合的功法,就此踏上仙途,开辟家族根基……
这一切,环环相扣,顺遂得近乎巧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实略显阴沉的脸色,轻摇折扇。
“陈兄,你扪心自问,这难道……不是一种常人难及的气运吗?”
陈实沉默了。
烛光在他脸庞上跳跃,勾勒出深刻的轮廓。
他顺着李思齐的话回溯,父母惨死是祸,但若非如此,他未必能如此早熟狠厉;流落百草村是困,却意外得了《扶摇起基诀》的仙缘。
斩杀王福田是险,却因此立威,整合了百草村资源。
观鬼符师师徒之战,又得符箓传承。
甚至体内那蛊虫,如今也阴差阳错化为臂助。
这一路走来,看似步步荆棘,却又总在绝境处峰回路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将他推向某个既定的方向。
顺畅?
不,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但……确实每每绝处逢生。
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脸上的疑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警醒的明悟。
李思齐一直在密切观察着他的反应,此刻见他神色变化,眼中精光一闪,知道火候已到。
“所以...”
李思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狂热与决绝。
“邀你一同前往——便是想借几分气运!”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出报酬:
“其一,我家中,有一套五行术法,虽不高深,但也颇为实用,我可做主,授于你陈家!”
“其二,自此之后,你陈家,便是我李思齐,乃至青池李家的——朋友!”
“朋友”二字,他说得格外清晰、郑重。
这不仅仅是一个许诺,更是在这暗流涌动的青池县,为陈家提供一个相对稳固的靠山。
洞府内再次陷入沉寂。烛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映照着陈实眼中翻涌的复杂思绪。
借运?虚无缥缈。
术法?确是家族急需。
李家的友谊?在钱、吴两家的虎视眈眈下,这几乎是陈家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良久,陈实缓缓抬起眼帘。那眼神深处,所有的权衡、挣扎都已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声音却是透着果决。
“公子,如何确保信守承诺?”
李思齐深知陈实是个谨慎之人,对此他早有准备。
“大可放心,我可道心起誓!”
与此同时,永安县上空,云层之巅。
这里的景象,已非人间气象。
罡风凛冽如刀,足以轻易撕裂精钢,却吹不动一片璀璨的金霞。
一尊身高百尺的巨大僧像,巍然矗立。
他宝相庄严,面容慈悲,周身笼罩着柔和而宏大的佛光。
那佛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水波般缓缓流转,隐隐构成无数微小的金色“卍”字,梵唱之音,此起彼伏。
仿佛一座移动的金山,又似一尊行走人间的佛陀,目光温和地垂落,正注视着自己宽阔如平台的右肩。
只见,在那足以跑马的肩头,竟闲适地立着一个身影。
与僧人的庞大相比,此人渺小如芥子,但其气度却如同九天神明临凡,渊渟岳峙。
他身着素雅云纹长袍,长发随意束起,面容俊朗,神情自若,仿佛脚下并非百尺高空,而是自家后院。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一双眼眸——天生重瞳,隐隐流淌着纯粹而威严的彩光。
冷漠目光穿透下方翻腾百里的厚重妖云,将永安县炼狱般的景象尽收眼底,好似俯瞰棋盘上的蝼蚁厮杀。
僧人声音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庄严与悲悯,在云海间悠悠回荡。
“阿弥陀佛。世间法修,凝一相道基,已是千难万阻。
施主竟能一人身具七相道基,熔炼万法于一身,此等惊世骇俗之举,亘古至今,怕也……仅施主一人尔。”
重瞳男子闻言,神色依旧随意,仿佛谈论的并非自己。
他目光未曾离开下方炼狱,对这位修为远超自己、足以翻手间镇压一县的强大存在,竟无半分畏惧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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