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天还没大亮呢,晨雾还在房檐角上绕着呢,宫里的使者就到墨家老宅子这儿了。
那黄绸子包着的诏书放在紫檀的托盘上,后面跟着八个壮劳力,还抬着一块鎏金的匾额。
那匾额上“巧夺天工”四个大字是阳文凸刻的,缝里填着金粉,在那微弱的光里闪着冷飕飕的光。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跪了一大片,惊叹的声音就像潮水似的,一波一波的。
可墨七弦就站在门槛里头,眼睛扫了一眼那圣旨,就落到使者身后的地上了。青石板上映着匾额的影子,就像一道压下来的铁杠子似的。
她没去接诏书。
反倒转身进了工棚,把油布掀开,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一页一页翻到昨天记的地方:桐木进价一担三两二钱,比五天前多了九钱;熟铜更是从六两涨到八两一钱了,涨了超过三成呢。
更要紧的是,三家供货商一块儿断货了,给的理由都一样,说是“库存没了”。
她手指头轻轻在纸面上划拉着,眼睛微微一眯。
这可不是市场自己的波动,这是被人算计了。
行会那些人,就是靠着手艺过活,却被她一脚踢出革新局的那些老工匠组成的联盟,已经开始反击了。
他们掐住原料这个关键的地方,等她没原料干不了活了,再让朝廷把她的产业收编了,好把“新式机关”这个招牌彻底占为己有。
其实啊,真正要命的招儿,不在民间这儿。就在昨儿晚上啊,肃王府有个穿黑衣服的侍卫,偷偷摸摸地就送来了一封密函。
那火漆印都还没打开呢,可我心里对这信里的内容大概都有数了。萧无咎打算搞一个“官督民办的工院”,王府会出钱把机坊社给扩建了,还免税三年呢,军需方面也会优先从这儿采购。
但是呢,就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所有那些最关键的技术图纸啊,都得向王府的工造司报备,还得接受他们的监管。
这表面上看起来待遇挺好的,实际上啊,就是要削弱我的权力呢。
要是我答应了,那我做的每一个傀儡就都像是被打上了监察的标记,每个齿轮只要一转,就都在别人的算计里头了。
说什么合作啊,这根本就是把我这只会下金蛋的鸡,给关到笼子里去,把我的羽毛拔掉,把我的嘴也给剪了。
我把账本一合,拿起笔就写了三条指令。
第一条呢,让孙万贯把所有对外接的单子都先停了,去清点一下库存,把废料仓给严严实实地封存起来。
第二条,把十二个最核心的学徒都召集过来,开始用前几天破解出来的“淬铜秘法”。
这个秘法啊,是我在一本破破烂烂的《天工录》的夹层里发现的老配方。就是把硝石、胆矾还有炭灰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到一起加热,然后再用冷水猛地一淬,
嘿,没想到那些废铜渣居然能重新变成强度和精钢差不多的暗纹合金片呢。虽然这个方法特别费能量,但是好在原料便宜,而且到处都能找到。
第三条,连夜做一个全新的傀儡。这个傀儡既不是打仗用的武器,也不是干活的工具,而是一个全身用乌木做骨头、黄铜做枢纽的记账傀儡。
这个傀儡啊,高度还不到三尺,长得就像一个拿着笔的小孩子,眼睛那儿镶着水晶镜片,胸腔里面装着双层的齿轮组和滚轴打印装置。
把刻着分类代码的竹签往里一输,它就能自己认出是收还是支的类别,把账目归好类,然后用墨辊在纸条上把结算结果印出来,误差连半厘都不到。
第四天一大早,墨七弦自己坐了一辆没有旌旗的马车,直接就奔肃王府去了。
门口的小吏想拦她,她就递过去一张名帖,上面写着:“来还咱们初见时的礼。”
这消息传到里面去了,萧无咎正在批边关的军报呢,听到这个就把笔放下了,嘴角轻轻往上一挑:“她来得还挺快。”
正堂那儿,香炉里的烟慢慢往上飘,那檀香味的烟就跟丝线似的。
墨七弦站在台阶下面,既不跪也不拜,就轻轻推了一下,那个木头做的小傀儡就自己往前走,咔嚓一声把胳膊张开了,把一摞结算条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前面。
“这个东西呢,叫‘算灵’。”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它能顶十个账房先生呢,每天就算上万两银子的账也不会累,而且不会出错。”
堂里来的那些客人都炸锅了。
工造司有几个老臣都不屑地笑出了声:“就这么个小机关的玩意儿,还敢叫‘灵’?”
墨七弦脸上没什么表情,拿出一根竹签,插到傀儡背后的槽口里。
“项目是桐木采购,属于支出,金额是三百二十七两六钱,辰时三刻的事儿。”她刚说完,傀儡眼睛里的镜片就微微转起来了,里面的齿轮嗡嗡响着开始动,纸条就慢慢出来了,那上面的字就跟刻上去的一样清楚。
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萧无咎慢慢站起来,走到傀儡旁边,伸手在傀儡的肩关节那儿轻轻摸了摸,感觉滑溜溜的,一点都不卡。他眼神阴沉沉的,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不想进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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