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天工墟已醒。
山风掠过千机台的齿轮阵列,金属低鸣如潮水退去。
昨夜那场足以改写王朝命运的对峙,如今只余下青铜铭文上一道斜照的寒光。
而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朝廷的清剿令虽退,但“异端”之名已烙入庙堂之心。
三日后,工部尚书徐文昭亲临天工墟——不是为招安,而是“正本清源”。
他带来一辆焚车,满载墨七弦亲手编写的《基础力学图解》《机关动力学札记》《材料应力演算十三式》,皆是讲堂弟子传抄、百姓争阅的“邪书”。
“技可载道,亦能乱政。”徐文昭立于讲台前,白须微颤,“尔等以木石为兵,以机括代心,妄图重构人伦纲常,此乃‘逆造化’之罪!今日焚书立誓,断此祸根!”
火把点燃,烈焰腾空而起。
纸页在高温中蜷曲、焦黑、化为飞灰,如同无数知识的亡魂升向苍穹。
弟子们跪地痛哭,青蚨死死抱住一册残卷,却被铁娘子轻轻拉开:“别争……争不过的。”
唯有墨七弦站在高处,面无波澜,仿佛燃烧的不是她三年心血,而是别人的故事。
火焰映着她的脸,明暗交错。
良久,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喧嚣:
“你们烧我的课本……我就教他们,用灰写字。”
众人一怔。
下一瞬,她抬手一挥——
三百具微型傀儡自檐角滑落,形如蝉翼,通体由轻质合金与蚕丝编织而成。
它们扇动薄翅,在热流中盘旋上升,精准捕捉每一粒飘散的纸灰。
这不是清扫。
这是数据回收。
每一粒灰烬都携带着碳化墨迹的微观结构。
通过高倍晶镜扫描与拓扑重建算法,她早已将所有书籍内容编码成“可再生信息包”。
此刻,这些“灰蝶傀儡”正以空气为纸、以静电为笔,将失传的知识重新投射在半空中!
一道道虚影浮现——
《杠杆原理图解》缓缓展开;
《齿轮传动比计算表》逐行显现;
《自主导航路径规划模型》如星河铺展……
字迹由灰烬凝聚,随风流转,竟成一篇篇悬浮于天地之间的“活经文”。
百姓仰头凝望,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喃喃诵读,更有孩童伸手去接那飞舞的黑尘,仿佛接住了祖先未曾拥有的光。
徐文昭僵立当场,手中火把坠地。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焚烧的从来不是“邪说”,而是垄断知识的最后壁垒。
而墨七弦要做的,是让每一个不识字的农夫、被贬的匠奴、失语的女子,都能用手中的炭条,在地上写出属于自己的公式。
就在这时,小篾儿悄悄走到墨七弦身边。
这个天生色盲的女孩,手指贴在一具正在工作的“灰蝶”外壳上,眉头微蹙。
“师父……它发烧了。”
墨七弦一愣,立刻调出监控界面。
果然,编号X-37的傀儡核心温度异常升高——并非故障,而是因连续超频运算导致能量负荷过载。
但她没有停机。
反而蹲下身,握住小篾儿的手:“你说得对。它不是坏了,是太努力了。”
她转身取出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原胚,递到女孩手中:“你能感觉到它内部的压力吗?像不像……有东西想冲出来?”
小篾儿闭眼触摸,片刻后点头:“这里有裂痕,但它不想碎。它想变成别的形状。”
墨七弦眸光一闪。
她终于明白——这孩子拥有一种超越视觉的感知能力:应力可视化触觉。
她能通过皮肤感知材料内部的能量分布,宛如看见“力的流动”。
一个念头如电光闪过。
当晚,天工墟秘密启动“触觉解图计划”。
十名盲童、十二位聋哑工匠、七名肢体残缺却手感惊人的老匠人,被接入共感网络。
他们的感官数据经过AI增强处理,转化为三维建模信号,直接输入设计中枢。
三天后,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非视觉驱动机关”诞生——
【盲织者·零号机】
它没有眼睛,却能在黑暗中编织出比绣娘更精细的齿轮组;它听不见指令,却能根据地面震颤判断敌情远近;它的控制系统,完全基于触觉反馈与压力逻辑构建。
当它在试炼场上无声行走,碾碎传统匠人引以为傲的“九重锁心匣”时,全场寂静。
连徐文昭也忍不住颤声问:“此物……何人所造?”
墨七弦答:“一个看不见世界的人。”
老人踉跄后退一步,嘴唇哆嗦:“我……我们一直在教他们适应这个世界。可你……你在教世界适应他们。”
与此同时,灰鹞独自穿过荒原,抵达西北边陲小镇。
他左臂上的“废品”烙印早已被金属义肢覆盖,但他仍习惯性地用右手遮掩。
他是来送信的。
一封无法用文字记录的信。
他爬上镇外最高的沙丘,取出一只特制铜哨,吹响一段奇异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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