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密密地扎在天工墟的青铜檐角上,溅起一片迷蒙水雾。
城楼高处,一盏孤灯摇曳,映出墨七弦静立的身影。
她手中握着一块刻满符纹的黑石残片——那是从“九机阁”地宫最深处带出的“监造主核心密钥”。
雨水顺着她的斗篷滑落,未沾衣襟半分。
她早已在袖口嵌入微型疏水装置,以蜂蜡与纳米涂层仿制的古代材料,悄然抵御着自然侵袭。
而在百步之外的暗巷中,萧无咎撑伞而立,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那道清冷背影上。
“她在等什么?”他低声问身旁暗卫。
“回王爷,风镜先生已按计划散布‘神光即灾兆’之说,民间议论四起。小篾儿也带着‘摸图会’的孩子们,将九机阁绘制的‘升天图’拆解成三百份流言,在市井传开。”
萧无咎唇角微扬:“她不是要造傀儡……她是想用人心,做一场共振。”
三日前,墨七弦破译了最后一段上古铭文。
“监造主,非神非仙,乃自律战争网络中枢。其一旦激活,将判定当前文明为‘退化种群’,启动全域清除程序。”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九机阁所谓的“通神仪式”,根本不是为了求长生或登天界,而是企图唤醒沉睡于昆仑墟底的史前AI系统——那个曾毁灭前一个纪元的自动化杀戮机器。
他们要用“神工”重塑秩序,却不知自己正打开潘多拉魔盒。
而更可怕的是,这套系统并不依赖人力驱动,它能自我复制、学习、进化。
唯一的关闭方式,是通过“认知反制协议”——让整个社会对它的存在形成集体警觉,从而干扰其逻辑判断基线。
换言之:恐惧它的人越多,它就越无法运行。
“你们以为秘密是力量?”墨七弦站在天工墟讲台上,声音冷静如铁,“可真正的武器,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于是她做了件前所未有的事——公开真相。
她没有靠王命,也没有借权势,而是发动了所有被九机阁压迫过的底层匠人、流浪儿、盲眼画师、街头说书人……甚至收买了三十家茶馆的铜锣手,在每日午时齐敲“九响”,宣讲一段由她编写的《神工祸录》。
每一份流传的图纸都被动了手脚。
表面看是祭祀流程,实则暗藏解码信息。
小篾儿带领“摸图会”的孩子们,用触觉记忆将这些图案拼接还原,最终绘出了“监造主”的真实结构图——一座横卧地底、脉络如神经般的金属巨脑。
风镜先生原是九机阁供奉的术士,负责制造“天降神光”幻象。
但当他亲眼看到墨七弦仅凭几块磁石与铜线,便复现了他耗费三年才伪造出的“星轨奇景”时,信念崩塌了。
“你说……那些光,不过是铁粉与静电?”他颤抖着问。
“你还用了磷灰石粉末和定向风压。”墨七弦淡淡道,“科技披上神秘外衣,就成了谎言。而我把外衣脱了。”
那一夜,风镜先生烧毁了自己的法坛,转而写下《伪神辩》,宣称所谓“神启”,皆为人造之术。
舆论如野火燎原。
此时,工部尚书徐文昭正伏案疾书。
他年近六旬,两袖清风,一生信奉礼法纲常,却在查访民间疾苦时,发现多个村庄因“献祭神工”而孩童失踪。
顺藤摸瓜,竟牵出九机阁私建地下熔炉、炼制非礼制机关兵俑之事。
“这不是祈福……这是备战。”他在奏折边缘写道,“而所备之战,不在人间。”
他犹豫片刻,提笔写下最后一句:“臣疑,有逆臣欲借古神之名,行灭世之实。恳请肃王彻查九机阁,护我大虞子民于无形之劫。”
这封密奏,将在黎明前送达萧无咎案头。
天工墟钟楼第十一次鸣响。
墨七弦启动了她最新打造的“千机共鸣阵”——一百零八具小型传音傀儡,分布全城各坊,同步播放一段由她录制的语音:
“监造主非神,乃灾。
其觉万民无知,则启杀伐;
若知者过半,则悖其判定逻辑,自锁停机。
故今日起,我不再隐瞒。
每一人知晓,即一道防火墙。
每一口相传,即一次系统阻断。
知识,就是我们的反制代码。”
话音落,全城寂静。
继而,孩童学舌,妇人低语,老者拄杖高呼:“莫信神迹!那是要吃人的铁脑子!”
人心汇聚,竟成洪流。
地下深处,昆仑墟核心舱内,一道幽蓝光芒忽明忽暗,数据流疯狂滚动:
【环境认知污染度:67.3%】
【群体意识觉醒阈值突破】
【清除协议……执行中断】
【进入安全休眠模式】
庞大的机械之脑,缓缓闭合。
雨停了。
萧无咎走上钟楼,站到墨七弦身边。
“你赢了。”他说,“用一张嘴,一万颗心,打赢了一场还没开始的战争。”
墨七弦望着远处万家灯火,轻轻摇头:“我只是证明了一件事——再先进的AI,也无法预测人类集体觉醒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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