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七日清晨,洛阳废墟尚未清扫。
朝阳如刀,割开残烟弥漫的天际,洒在祠堂旧址坍塌的梁柱之间。
焦木横陈,瓦砾遍地,唯有青石基座未倒,仿佛大地最后的脊梁,倔强地撑起这片死寂。
墨七弦独坐其上,膝前摊着一块新制的陶板,边缘粗糙,表面却已被炭条划出精密的纹路。
她指尖微动,炭迹延展,勾勒出一个五芒星阵的雏形——每一角,皆指向大虞疆域最偏远、最荒芜、最被遗忘之地。
北方雪峰,终年不化的寒刃刺破云层;
西陲断崖,风蚀千年的岩壁深不见底;
南沼雾林,毒瘴缠绕,百步迷魂;
东海孤礁,怒浪拍天,飞鸟难渡;
中岳悬谷,则是王朝龙脉所系,自古禁入。
这五个点,不是山川走势,不是风水格局,而是能量共振的天然节点。
她没看图纸,没翻典籍,甚至连《天工残卷》都未曾取出。
可她知道它们存在。
因为孩子们画的纸鸢,都朝着这五个方向飞。
“你如何确知这些地方有塔基?”
低沉男声自残垣后传来,萧无咎缓步走入,玄色披风沾着夜露未干,腰间佩刀未出鞘,目光却已如刃般钉在她手中的陶板上。
他身后两名暗卫悄然退下,隐入废墟阴影。
墨七弦头也不抬,炭条继续滑行,在五芒星中央标出一点:“信标不会自己建起来。它们需要地脉锚定,而地脉节点,只会出现在自然共振最强的地方。”
“可你从未踏足北境,也未登临东海——”
“但我见过上千只纸鸢。”她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得近乎冷酷,“元宵那夜,失控的机关龙灯被我反向协议唤醒时,所有被救下的孩童都放飞了风筝。那些风筝本该随风乱走,可数据显示,七成以上,自发飞向这五个方向。”
萧无咎瞳孔微缩。
这不是巧合。
这是群体行为下的隐性导航——某种无形的引力场,正在影响最原始的飞行轨迹。
“你是说……信标已在激活?”
“不是‘已在’。”她将炭条折断,丢进脚边灰烬,“是‘正要’。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开始重建通天塔网络。”
风骤然停了。
远处铜铃轻响,像是某种预警。
萧无咎缓缓走近,盯着那幅炭绘星图:“你要去?带着什么?几把铁锤和一筐齿轮?”
“带着认知。”她站起身,拍去裙摆尘土,“他们以为掌控信标就能掌控天道,可他们忘了——真正的控制权,从不属于操作者,而属于定义规则的人。”
她转身走向一辆停在废墟外的改装马车。
车身看似普通,实则内藏十二组差速齿轮与微型风压计,车轴连接着一套隐蔽的震动传感系统。
三名伪装成巡工的天工墟匠人早已候命,背上背着特制竹箱,箱中是她连夜绘制的共振桩图纸与材料清单。
“目标:北境雪峰。”她掀开车帘,声音冷如冰铁,“出发。”
三日后,雪峰脚下。
狂风如刀,刮过裸露的岩壁,卷起细碎冰晶。
队伍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
冰蚕娘走在最前,这个雪域猎户出身的女人手腕轻抖,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自袖中滑出——那是她用千年雪蛛腺液织就的“寒丝网”,能感知空气中最细微的震频波动。
丝线悬于峭壁之间,微微颤动。
“有东西在下面。”她低声道,“频率……像心跳。”
墨七弦蹲下,取出一只铜壳测频仪——外表简陋,实则是她以古法铸造的谐波分析器。
指针轻微偏转,指向37.8赫兹,正是星髓活性激发的临界值。
“地下信标在试运行。”她站起身,望向谷底被风雪遮蔽的轮廓,“它在召唤其他节点。”
雷槌儿突然跪地,双耳贴石,双手猛拍地面三下——这是他自创的预警信号。
所有人立刻止步。
下一瞬,前方三十步处,冻土崩裂,一道幽深裂隙豁然张开,寒气喷涌,若非及时停下,整支队伍都将坠入深渊。
裂隙对面,一座半毁的通天塔矗立谷底。
塔身由黑曜石与青铜熔铸而成,表面刻满《天工残卷》中的失传符文,有些是她前世在实验室模拟过的量子编码变体。
塔基周围血迹未干,几具尸体倒伏在祭桩旁,衣着似民间术士,面庞扭曲,似死前承受巨大痛苦。
墨七弦走近,蹲下,拾起一块烧焦的骨片。
她并未多看,而是将其放入随身陶罐,密封。
“这不是祭祀。”她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是生物谐振器。他们用活人作为能量放大介质,强行启动信标。”
萧无咎站在她身后,目光阴沉:“你早知道他们会用人命填塔?”
“我知道人性。”她站起身,望向塔顶,“也知道,当一群人相信自己在执行天命时,会有多疯狂。”
夜宿山洞,篝火微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