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起身,拆下青螺颈环上的微型振片,放入陶碗加水搅匀,再以银簪引雷雨余电轻触液面。
水面泛起一圈圈干涉条纹。
与画像变形规律完全吻合。
她明白了。
这不是伪造。
是群体认知的逆向工程——利用集体恐惧,将无形的思想污染具象化为“证据”。
她抬头,眼中寒光乍现。
“有人在用科学造神。”
话音刚落,庙外风起。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飞入殿中,停在她脚边。
叶面上,用极细墨线勾勒出一只眼睛,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一座高塔轮廓。
远处,五郡交界之地,一座漆黑楼宇正在夜色中悄然奠基。
(续)
夜风穿廊,吹得静心斋檐下铁马叮当作响,如同亡魂低语。
墨七弦立于黑暗中央,呼吸未乱,心跳平稳。
她的耳朵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动——香炉余烬的噼啪、画像纸纤维收缩的微响、还有那藏在墙后、几乎不可闻的气流循环声。
她不看影蜕生,只盯着铜鼎上方消散的幽光残迹,脑中已将方才那一幕拆解成无数变量:光频波段、声波共振频率、视觉诱导角度、心理锚点植入时机……这不是邪术,是精密到极致的认知工程。
“共识的祭坛?”她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不像凡人,“你们把群体恐惧编码成图像病毒,再借由特定矿物与脑波耦合,实现跨区域情绪传染。高明。但你忘了一件事。”
她缓缓抬头,目光如刀:“任何系统,都有输入端。”
影蜕生站在香雾深处,双目无神,却仿佛能穿透一切。
他嘴角微扬:“你毁了一间屋子的画,可五郡已有三百七十二处‘鉴心阁’点燃梦胎引。百姓自愿焚香观画,自证忠诚。你说的‘输入端’,正是我们播种信仰的田地。”
墨七弦不答。
她弯腰,指尖轻抚地板缝隙中的铜丝——极细,近乎发丝,埋设走向呈斐波那契螺旋,显然是为了最大化电磁感应面积。
她早就在村民抽搐的眼皮、耳鸣的频率、甚至咳嗽的节奏里,察觉到了环境场的异常。
这不是偶然,是持续性的低频刺激,像一台无形的广播塔,在悄悄重塑人的神经反应模式。
而香料,只是触发器。
真正可怕的,是这套系统已经完成了“自我繁殖”——人们因恐惧而传播画像,传播又强化恐惧,形成正反馈闭环。
她在现代见过类似的算法推荐机制,只不过那时操控的是点击率,如今,他们篡改的是人心。
但她也看到了破绽。
越是精密的系统,越依赖稳定性。
只要找到主控节点,注入逆向信号,就能让整个网络反噬自身。
她转身欲走,脚步沉稳,未露半分慌乱。
身后,影蜕生的声音再度响起,冷如霜刃:“你以为断了电流就赢了?心相墨不在纸上,不在香中,而在千万人共信的一念之间。你杀不尽念头,就像堵不住流水。”
墨七弦停步,侧首淡淡道:“我不杀念头。”
她从袖中取出一片沾染幽蓝墨迹的碎纸,轻轻放在地上,一脚碾入木缝。
“我只改代码。”
话落,她推门而出。
夜色吞没了她的身影。
风卷残烟,静心斋重归死寂,唯有墙上未完成的画像还在微微颤动,仿佛仍在试图拼凑那个被强行中断的“神”。
三日后,暴雨倾盆。
雨水冲刷着城垣沟渠,淹没街巷,也将一座废弃水车房彻底封锁在浊流之外。
房内昏暗潮湿,唯有角落一盏小灯摇曳不定。
墨七弦盘坐于地,手中是一块尚未成型的奇异装置——以水银涂层薄绢为基,背面编织细密铜丝网格,边缘嵌着从青螺残躯上拆下的微型振片。
她指尖翻飞,如同在编写一段无声的程序。
窗外雷光一闪,映照她眼中冷焰跳动。
但她更知道——
这一次,轮到她来定义,什么是“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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