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被安置在小圣贤庄内一处清幽的客舍,推开窗便能望见远处蔚蓝的海面,听到隐约的涛声,环境极是雅致。他略作安顿,便向无名提出想去藏书阁阅览的请求。
无名亲自引他前往。藏书阁位于山庄深处,是一座独立的宏伟楼阁,飞檐斗拱,古意盎然。踏入其中,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与淡淡防虫药草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阁内空间极高,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无数竹简、帛书乃至一些珍贵的纸质抄本,浩如烟海,令人叹为观止。不少儒家弟子静坐于书架间的长案前,潜心阅读抄录,气氛肃穆安静。
“庄内藏书,虽不敢说囊括天下典籍,然经史子集,百家之言,亦算略备。”无名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低声介绍道,“一楼多为常见典籍与史书传记,二楼藏有诸子百家重要论着及一些珍本、注释本,三楼则是一些更为古老、艰深的秘卷,以及……部分不宜广泛传播的杂家、术数乃至部分残损的阴阳术法之书,需掌门或师尊手令方可查阅。”
陈昂点头表示明白。儒家兼容并蓄,并非一味排斥别家学说,但对其中的危险或偏激内容加以管控,也是应有之义。
“陈先生可在此随意阅览,若有疑问,可询值守弟子或来找我。”无名温和道,随后便告辞离去,他身为二师公,庄内事务繁多。
陈昂拱手相送,随后便沉浸于这书的海洋之中。他并未急于去寻那些高深功法或秘术,而是先从一楼的基础经史开始浏览。
他翻阅《诗经》,感受先民质朴的情感与劳动号子;诵读《尚书》,体会上古贤王治国安邦的训诂;细读《春秋》,透过微言大义洞察历史兴衰更替的脉络;品味《礼记》,理解这套维系社会秩序的复杂仪轨背后的精神内核。
他以一种超然的心态阅读着,并非为了成为儒生,而是为了理解这套深刻影响了华夏数千年的思想体系如何构建人的行为、社会的秩序乃至天下的观念。其“仁爱”、“忠恕”、“中庸”、“民本”的思想,与他所悟的“道”之自然、以及那个遥远世界的“平等”、“公正”理念,时有碰撞,时有共鸣。
尤其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说,更是让他沉思良久。这与“天下为公”的理念虽有距离,却已是封建时代难能可贵的先进思想。
数日时间,他便在一楼阅读了大量基础典籍,其速度与理解力让偶尔前来关切的值守弟子咋舌不已。
这一日,他登上藏书阁二楼。此处典籍更为专精,除了儒家各派经解,还有道、法、墨、名、农等诸子百家的代表性着作。
他重点翻阅了道家的一些典籍,发现与小圣贤庄所藏相比,太乙山北冥子、赤松子所传更为纯粹接近本源,而流传于世间的则掺杂了不少方术、黄老之说。他也仔细阅读了法家商鞅、申不害等人的论述,对其“法、术、势”的结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理解了韩非思想的部分源头。
在翻阅一册关于古代地理山川的杂记时,他偶然看到一段关于“北辰之精,地脉之眼”的模糊记载,提及某些古老祭祀与观星术似乎涉及引导地脉能量的尝试,但语焉不详,且多归于神话传说。这让他对疏导星力之法又多了一层飘渺的印证。
期间,也有儒家弟子好奇这位能得掌门亲自接见、整日埋首书海的陌生客人,前来攀谈讨论。陈昂皆以平和心态应对,其广博见识与独特视角往往令那些年轻弟子惊叹不已,甚至引来几位中年师长的加入,小小的讨论时常变为热烈的学术交流。陈昂并不固守己见,亦不轻易否定他人,总是在倾听后提出富有启发性的问题或见解,其风范令人心折。连无名得知后,也笑着感叹韩非推荐了一位“妙人”。
然而,在这片学术净土之下,陈昂敏锐的灵觉依旧捕捉到一些不和谐的涟漪。他察觉到偶尔有目光在暗中审视自己,并非恶意,却带着探究与警惕。庄内弟子看似和睦,但言谈间亦隐约可分不同派系,有的激进,有的保守,对于天下大势、对于秦国、对于其他学派的态度并不完全一致。
这一日傍晚,陈昂刚从藏书阁出来,准备返回客舍,却在一条回廊拐角处,听到两名看似普通的洒扫弟子在低声交谈。
“……那女人还在城里‘海月楼’附近徘徊,看着不像普通人……”
“嗯,上面让留意着,说是可能跟最近桑海城里一些陌生面孔有关……”
“听说……是那边来的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畏惧。
“噤声!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做好分内事即可。”
两人很快分开,继续洒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陈昂面色如常地走过,心中却是一动。“海月楼”是他安置惊鲵的客舍附近的一座酒楼。 “那边”?是指罗网吧?看来罗网的触角确实已伸到了桑海,甚至可能小圣贤庄内部也有其眼线,或者至少有人在关注相关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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