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巿离去后,舱室内重归寂静,只余海波轻抚舰体的低沉呜咽,以及惊鲵母子平稳的呼吸声。陈昂盘膝坐于榻前,闭目内视,方才徐巿那瞬间发动又敛去的术法压力,虽未对他造成实质影响,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并非单纯的内力威压,而是更近乎于一种……规则层面的扰动。阴阳家,果然名不虚传,其对天地元气、五行生克的运用已臻化境,更隐隐触及神魂意念的领域,诡谲莫测。这艘蜃楼,正如徐巿所言,恐怕从龙骨到桅杆,都铭刻着无数繁复的阵法和禁制,在此地,阴阳家占尽地利。
但陈昂心中并无惧意,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探究欲。不同的力量体系,不同的道途追寻,正是磨砺自身、印证所学的最佳砥石。他倒要看看,这阴阳家究竟有多少底蕴,那苍龙七宿又是何等存在。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每日皆有侍者准时送来汤药膳食,皆是灵气充沛、滋补上乘之物,惊鲵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本源亏损得到极大弥补,已能稍稍坐起,自行调息。那婴儿亦是健康,哭声洪亮,胃口极好。
陈昂除了照料惊鲵,大部分时间便静坐感悟,精神力如丝如缕地蔓延出去,谨慎地探查着这艘巨舰。他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阵法能量流动,如同巨舰的血脉经络,复杂而有序,维持着舰体的平稳、隐匿以及那远超外界的元气浓度。许多区域设有强大的精神屏障,他的感知难以深入,显然是不可轻易窥探的核心之地。
他也隐隐察觉到,暗中有不止一道目光在观察着这间舱室,并非恶意,更像是某种严密的监控与评估。
第三日清晨,惊鲵已能下榻缓行数步。她来到窗边,望着外面似乎永恒不变的雾海,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从罗网天字杀手到如今托庇于神秘势力的弱者,身份的剧烈转换和身为人母的本能,让她内心充满了不安与警惕。
“感觉如何?”陈昂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惊鲵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死不了。”沉默片刻,她又低声道:“这地方,很怪。那些侍者,不像活人。”杀手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蜃楼上人员那种过于刻板、缺乏生气的异常。
陈昂点点头:“阴阳家,以术法着称,有些非常手段不足为奇。暂且安心休养,一切有我。”
这时,舱门外再次响起徐巿那标志性的温和声音:“陈先生,尊夫人看来恢复神速,可喜可贺。不知今日可否赏光,随老夫往‘星轨云庭’一叙?也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与先生煮茶论道。”
正题来了。
陈昂与惊鲵对视一眼,惊鲵眼中露出担忧,陈昂则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徐先生相邀,敢不从命。”陈昂应道,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舱门。
徐巿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宽大袍服,上绣云纹星图,更添几分出尘之气。他笑着打量了一下陈昂,又对舱内的惊鲵微微颔首,便转身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错综复杂的廊道之中。蜃楼内部空间极大,廊道两旁时而可见巨大的青铜构件,其上铭刻着古老的符文;时而经过一些开阔的中庭,种植着奇异的发光植物,散发着宁静心神的气息;时而又有巨大的琉璃窗,望出去是翻滚的云海迷雾,仿佛航行在天际而非海上。
沿途遇到的阴阳家弟子皆身着深蓝或月白服饰,见到徐巿无不恭敬行礼,对陈昂则投来或好奇、或审视、或淡漠的目光。这些弟子气息大多不弱,且精神力凝练,显然皆修行有素。
徐巿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偶尔随口介绍一两句:“此乃‘百草圃’,培育炼丹所需灵植。”“那边是‘五行锻金室’,炼制法器之所在。”
最终,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由不知名暗紫色木质打造的双开门前。门上没有任何锁具,却流转着一层水波般的能量光华。
徐巿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个玄奥的符文,那层能量光华无声荡开,巨门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陈昂眼中也忍不住掠过一丝惊叹。
这是一个极为广阔的大厅,穹顶高悬,竟是以整块巨大的透明水晶打磨而成,清晰无比地映照着外界天空的景象——此刻依旧是浓雾弥漫,却别有一番朦胧浩渺之感。大厅地面光可鉴人,以黑白两色的玉石铺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缓缓旋转,散发着玄妙的气息。
大厅四周,并非墙壁,而是一圈环状的深色水镜,水波荡漾间,竟映照出并非此间景象的画面——有时是璀璨星空,有时是地脉涌动,有时是奇异的海底景象,变幻莫测。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的一座巨大仪器。它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青铜圆环嵌套构成,层层叠叠,精密无比,圆环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星辰刻度与古老篆文。一些圆环在自行缓缓转动,发出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嗡鸣。仪器核心处,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柔和光晕,仿佛是整个仪器的能量中枢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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