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景昭将誊抄好的《汴京漕运志》仔细叠进锦盒,又把原册用青布裹好 ,这是要还给知许的。他揣着锦盒快步往兵部去,交还书卷时只匆匆跟知许说 “有事需离京些时日”,便马不停蹄赶往军营。
禁军大营的抚使署内,白珽正对着书架整理兵书,指尖摩挲着泛黄的册页。景昭推门进来,躬身行礼:“白抚使,属下想告假些时日。”
白珽头也未回,声音沉稳:“去金陵?”
景昭心头一震,他从未跟人提过心事,却被白珽一眼看穿。他定了定神,应声:“是,想去金陵。”
白珽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景昭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紧,手不自觉攥紧了袖角,厅内一时静得只剩窗外的蝉鸣。片刻后,白珽放下书册,语气松了些:“去吧,只这一次。若事不成,便收心回营,莫要再分心。”
景昭猛地抬头,眸中满是惊喜,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是!景昭定不辜负抚使成全!” 说罢躬身叩谢,转身就往外跑,连脚步都轻快得发飘。白珽望着他的背影,常年紧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浅淡笑意,这小子!
出了军营,景昭连去告知景明的功夫都顾不上,直奔柴府。此时正厅里,柴安正跟康宁说着潘楼新酿的桂花酒,见景昭气喘吁吁跑进来,额角还沾着汗,柴安不由皱眉:“怎的这般慌张?”
景昭躬身行过礼,抬头时耳尖已泛红,语气却格外坚定:“爹,娘,我要去金陵。”
柴安一愣,刚端起的茶盏顿在半空:“去金陵做什么?莫不是金陵漕运又出了岔子?”
“不是公事。” 景昭连忙摆手,喉结动了动,声音放软,“是…… 是我中意一位姑娘,她在金陵,我要去寻她。”
这话一出,柴安手里的茶盏差点晃出茶汤,康宁更是霍然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谁家的姑娘?可是你前次去金陵办差时遇着的?”
“是。” 景昭点头,眼神亮了几分,“她名唤妙仪,是金陵书刻世家京家的姑娘。便…… 便放在心上了。” 说着,他悄悄抬眼打量父母的神色。
柴安怔了半晌,才缓过神:“竟是金京氏?京家的书刻在汴京都有分号,素来清贵,倒不是寻常人家。”
康宁却更关心细节,拉着景昭的手追问:“你这孩子,怎的说走就走?就凭一面之缘,这般冒失过去,岂不是唐突人家?”
景昭被母亲问得有些发窘,却也认真答:“金陵盐铁案时,她递过不少文书线索,多次助我。”后面的话便不再说。
柴安见他条理清晰,不似一时冲动,便点头道:“既已打定主意,便去吧。路上雇艘稳当的船,夜里歇在驿站,别赶夜路。” 康宁还在叮嘱 “多带件衣裳”“夜里莫贪凉”,景昭一一应下,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下午便雇了艘乌篷快船,往金陵去了。
乌篷快船的桨叶划开夏末的河水,粼粼波光溅在船舷上。景昭坐在船头,指尖反复摩挲着怀里那块没送出去的玉佩。
船行十日,终于在清晨驶入金陵秦淮河。景昭先在驿站安顿好,第二日天刚亮,便揣着玉佩和漕运志往京氏书坊去。
墨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坊主京忠正低头理账,算盘珠子 “噼啪” 响,抬头见是景昭,连忙放下账册,脸上堆起笑意:“竟是柴郎君!许久不见,可是汴京有差事派来金陵?”
“并非为差事,私事罢了。” 景昭笑着拱手,话锋一转,故作随意地问,“京娘子今日可来书坊?前次她提过要找《汴京漕运志》,我寻到了。”
坊主道“近日娘子都不曾来。”又试探的问道“可要通传下娘子?”
景昭等的就是这句话,拱手道谢“有劳坊主了。”
此时的京府,京妙仪正坐在闺房的窗边看书。闺房布置得雅致清净,梨花木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窗台上摆着两盆兰草,晨雾透过雕花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朦胧的光影。她手里捧着一本《金石录》,指尖轻轻划过书页上的批注,案上的银熏炉里燃着淡香,烟气袅袅,混着窗外的桂花香,漫在空气里。
忽然,院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娘子!书坊的伙计来了,说汴京的柴郎君来了,送您找的那本书来啦!”
京妙仪的指尖猛地一顿,手里的《金石录》“啪” 地掉在案上,书页散开来。她僵在椅上,脑子里只一个念头:他竟真的从汴京过来。
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慌乱间碰倒了案上的茶杯,茶水洒在书页上,她却顾不上擦,只匆匆理了理素色罗裙的裙摆,又把鬓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脚步急促地往外走。丫鬟拿着帕子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提醒她换双鞋,她已踏出了闺房的门槛。
刚走到院中的石径上,就见母亲苏氏带着嬷嬷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云锦衣料丫鬟。苏氏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开口,京妙仪已从她身边快步走过,只匆匆喊了声 “娘,我去书坊一趟”,身影就消失在回廊尽头。
苏氏皱起眉,转头问丫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慌成这样?”丫鬟连忙躬身回话:“回夫人,书坊来传信,说汴京的柴郎君来了,说娘子要的《汴京漕运志》找到了。” 苏氏了然地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孩子,素来稳重,怎么今日这般失仪?你快跟上去,盯着点,别让她在外面乱了规矩。” 丫鬟应了声,连忙追着京妙仪的方向跑去。
京妙仪赶到书坊时,阳光正透过书坊的雕花格窗,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景昭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架,正拂过一本....的书脊,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便缓缓转过身来,白襕衫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领口的云纹清晰可见,眼底还带着点刚看书时的沉静,直到瞧见门口的京妙仪,眼神才渐渐亮了起来。
四目相对瞬间,她端庄自持了二十年的规矩、冷静都碎了。那刻,时间好像凝固了,心里像有团温热的气冲撞着,让她连犹豫都没有,快步上前,伸手就抱住了柴景昭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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