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光速航行在“盖亚之子”的内部,并非剧烈的颠簸,而是一种感官上的剥离。当“共生之矛”阵列撕开空间,跃入常规宇宙时,舰桥内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一瞬间的失重与失聪。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离,只剩下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的擂动。
健司紧紧抓住控制台的边缘,直到指节发白。他透过活体水晶球体,看到了那片正在被阴影吞噬的星系——格利泽581。三颗太阳的光芒,被一种不祥的灰色雾气所遮蔽,显得黯淡而无力。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如同一位美丽的少女,正被一群狰狞的恶徒拖入深渊。
“我们到了。”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全舰队,散开战斗队形。‘盖亚之子’负责吸引火力,艾斯特拉舰队,寻找机会,切断它们的连接。”
“收到!”数十艘艾斯特拉战舰的意识在共生网络中齐声回应,它们的意志如同一个整体,充满了古老战士的肃杀之气。
然而,就在舰队即将冲入战场的瞬间,健司的通讯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几乎被背景辐射淹没的信号。那是一个独立的、加密的逃生舱求救信号。
“启!有一个逃生舱!”健司急忙报告。
“接过来。”启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一道微弱的光束被“盖亚之子”的牵引光束捕获,一个只有几米长的小型逃生舱,被缓缓地拉向舰船的停机坪。它的外壳布满了焦痕和撞击的凹坑,显然是在炮火中仓皇逃离。
“盖亚之子”如同一头灵巧的游鱼,在熵猎者舰队外围的火力网中穿梭。那些金属昆虫般的战舰,向它们发射出暗红色的能量光束,每一道光束都足以熔化小行星。但艾斯特拉舰队的机动性超乎想象,它们的舰体能够像生物一样弯曲,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规避着攻击。
就在这时,逃生舱被成功回收。停机舱的门开启,健司立刻冲了过去。
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臭氧和血腥味的气体扑面而来。舱内只有一名幸存者。她的形态与光墓方舟中看到的格利泽人一样,身体如同半透明的水母,体内有彩色的光点在缓缓流动。但此刻,她的身体已经严重受损,一半的组织都变得灰败、干涸,仿佛生命力被抽走了。她虚弱地靠在舱壁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更小的、同样是水母形态的幼崽。
那个幼崽,还在发出微弱的、如同风铃般的哭泣声。
“救……救我们……”幸存者的意识直接传入健司的脑海,那是一种充满了绝望的、断断续续的恳求,“它们……它们在抽取我们的‘歌’……我们的孩子……他们的记忆……正在消失……”
健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那个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孩子,想起了自己远在地球的妹妹。他无法想象,如果连记忆都被抽走,那还剩下什么?那是一种比死亡更残忍的剥夺。
“我们会救你们的!”健司坚定地回答,他立刻启动了停机舱的医疗系统。无数细小的、如同藤蔓般的活体探针伸出,轻轻地贴在幸存者的身体上,试图修复她的损伤。
但太迟了。幸存者的身体正在迅速地“灰化”,那是一种不可逆的熵增过程。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微弱。
“快……快看……”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指向自己手腕上的一个小型装置,“这是……我们最后的影像……让……让宇宙看到……我们的歌声……”
装置被激活,一道光束投射在健司面前的空气中。
影像开始播放。那是一个美丽的、充满了艺术感的文明。格利泽人漂浮在三颗太阳下的空中,他们的身体发出和谐的光芒,组成一首首无声的、基于光影的交响乐。他们用思想交流,用情感创造。他们的城市,是由活体水晶和共鸣植物构成的艺术品。他们的孩子,在星云的怀抱中学习宇宙的韵律。
健司看得入了迷。这是一个如此和平、如此富有创造力的种族。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他们的歌声——那种能够引发共鸣、促进生长的集体意识波动。
影像的最后,是熵猎者到来的那一天。
灰色的雾气从天而降,格利泽人的歌声变得惊恐而混乱。他们试图用歌声去感化那些黑色的战舰,但他们的“歌”在熵猎者面前,如同蚊蚋的嗡鸣。他们看到自己的同胞,他们的家人,在灰雾中痛苦地挣扎,身体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最后变成一具具空洞的躯壳。
影像的结尾,是这位幸存者抱着她的孩子,躲进逃生舱。她对着镜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唱起了格利泽文明的摇篮曲。那是一段充满了爱与悲伤的旋律,即使没有声音,健司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影像播放完毕,幸存者的身体也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芒,变成了一尊灰色的雕像。只有她怀中的孩子,还在发出微弱的、令人心碎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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