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合宿旅馆的和纸拉门,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榻榻米草席特有的干燥清香和窗外庭院里隐约传来的鸟鸣。昨夜的喧嚣与悸动,如同退潮的海浪,只留下温热的余韵在心底无声流淌。
星野晴坐在窗边的矮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承载了昨夜三人涂鸦的素描本。指尖轻轻拂过纸面,拂过影山添上的那只带着力量感的托球之手,拂过日向画下的那个光芒四射的夸张太阳,最后停留在自己写下的那行清秀字迹上——「晴空下的启程——致胜利的乌野」。
一抹极淡的笑意浮上她的嘴角。胜利的喜悦,队友的羁绊,还有那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涩与悸动的心情,如同暖流般包裹着她。她拿起铅笔,正准备在空白处再添上几笔晨练的场景——
嗡…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沉闷的震动声。
晴的动作顿住了。她放下铅笔,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
是父亲。
星野宗一郎。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刚才的暖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细微刺痛感的紧张。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着。上一次接到父亲的电话,还是在入学乌野前,那场充斥着“排球无用论”和“数据分析是歪门邪道”的激烈争吵之后。她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父亲那张严肃刻板、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脸。
震动持续着,固执地打破清晨的宁静。
晴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轻轻贴在耳边,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冰冷质问或训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低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晴。”
只有她的名字。没有称呼,没有开场白。但那声音里,却少了往日的严厉和咄咄逼人,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晴的呼吸微微一滞,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低沉,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恭喜。”
恭喜?
晴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恭喜?父亲……在恭喜她?恭喜什么?恭喜乌野赢了白鸟泽?恭喜她这个“不务正业”的女儿,在排球这条“歪路”上取得了所谓的成绩?
巨大的错愕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让她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电话那头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沉默,短暂的停顿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生硬的、仿佛不习惯表达的补充:
“赢了比赛……做得……不错。”
说完,不等晴有任何回应,电话便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冰冷的塑料外壳传递着不真实的触感。父亲的声音,那声“恭喜”,那句“做得不错”,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恭喜?
做得不错?
那个曾经将她童年唯一的排球塞进储物柜最深处,斥责她沉迷“无用运动”和“纸上谈兵”的父亲?那个在她选择成为乌野排球部经理时,用失望和冷漠将她拒之门外的父亲?
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是讽刺吗?还是……某种迟来的、极其别扭的认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翻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热意,视线迅速模糊。
她猛地低下头,手指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打字。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带着她此刻所有的混乱心绪和倔强:
「这只是开始。」
发送。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发送成功的提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地放下手机。她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掌心。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骤然释放的、混杂着委屈、释然和巨大迷茫的洪流。
就在这时——
“喂。”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晴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慌乱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
影山飞雄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穿着训练服,额发微湿,似乎是刚结束晨跑回来。他手里拿着水壶,目光锐利地扫过晴泛红的眼眶和还带着湿痕的脸颊,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和谁传讯?”他问,声音带着晨练后的沙哑,语气生硬而直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晴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矮桌上,动作带着一丝遮掩的意味。她不想让影山看到自己和父亲的对话,那里面承载了太多她不愿示人的脆弱和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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