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艰难的胜利,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沉重。乌野的队员们围在休息区,气氛压抑。汗水混合着担忧,从每个人脸上滑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坐在长凳上,低着头,队医正单膝跪地为他紧急处理右膝的身影上。
影山飞雄的额发被汗水彻底浸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紧咬着下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一样硬,忍受着队医按压检查时带来的剧痛,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偶尔控制不住的、细微的吸气声,和他紧握在膝盖上方、指节已经攥得发白的手,泄露了此刻他正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晴站在几步开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深蓝色的护膝,指尖冰凉。她看着队医凝重的表情,看着影山微微颤抖的脊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数据板被她丢在脚边,上面的数字和图表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怎么样?”乌养教练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队医抬起头,眉头紧锁:“急性炎症反应,关节囊有明显积液。具体损伤程度需要仪器检查,但继续高强度比赛风险极大,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看向影山,语气严肃,“影山,你必须下场。”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让周围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影山猛地抬起头!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光芒。他死死地盯着队医,又看向乌养教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嘶哑却斩钉截铁:
“不行。”
“影山!”泽村大地忍不住低吼,“你的腿更重要!”
“国王陛下!别逞强啊!”田中焦急地喊道。
日向张了张嘴,看着影山惨白的脸和那条明显肿胀起来的右膝,眼圈发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影山根本不看他们,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再次死死地锁定了晴。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不容置疑的坚持,有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他像是在用尽最后的力量向她传递着一个信息:不要劝我,不要阻止我。
“教练,”影山的声音破碎却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让我打完。我可以控制。”他试图活动一下右腿,却引发一阵剧烈的抽搐,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更多的冷汗。
乌养教练的脸色难看至极。作为教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让队员带这样严重的伤势继续比赛意味着什么。但作为曾经同样在球场上拼搏过的运动员,他也比任何人都理解影山此刻的心情。全国大赛的梦想,队伍的胜负,王者的尊严…全部压在这个十七岁少年的肩膀上。
空气凝固了。抉择的时刻,残酷地摆在了面前。
就在这时,影山忽然用手撑着膝盖,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佝偻,右腿虚点着地面,几乎无法承重。
“我去一下…通道。”他声音低哑,不等任何人回应,便咬着牙,一步一顿,拖着那条伤腿,缓慢而固执地朝着球员通道的阴影走去。背影在明亮的场馆灯光下拉出一道倾斜而孤独的影子,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影山!”
“让他静一静。”乌养教练抬手阻止了想要跟上去的队员,沉重地叹了口气。他需要时间做出最艰难的决定。
晴看着那个消失在通道口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她无法再站在原地等待。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护膝和数据板,对乌养教练快速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便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
昏暗的球员通道,与外面喧嚣的赛场仿佛是两个世界。只有远处出口透进来的微光和紧急指示牌的绿光,勾勒出冰冷的墙壁和空旷的廊道轮廓。
晴放轻脚步,心脏在寂静中狂跳。她很快就在通道中段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影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地上,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墨蓝色的发丝凌乱地垂落。他的右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右膝,整个身体因为极力压抑的痛苦而微微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他没有发出哭声,但那无声的颤抖和沉重的呼吸,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晴的脚步顿在原地,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影山飞雄,那个在球场上如同神明般强大、永远冷静甚至冷酷的王者,此刻却像一个受伤的困兽,独自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慢慢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身。
感受到有人靠近,影山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带着水汽却又瞬间布满警惕和防御的眼睛,如同受惊的野兽,直直地刺向晴。看到是她,他眼中的锐利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窥见狼狈的难堪和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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