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飞雄的复健日常,以一种近乎残酷的规律性铺陈开来。每一天都被分割成几个明确的阶段:忍受疼痛的清晨复健、精疲力竭的短暂休整、沉默而专注的午后资料分析、以及被疼痛和焦虑交织缠绕的漫漫长夜。他像一架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只是这程序的核心,充满了压抑的火山般的能量。
晴穿梭于医院、学校和乌野高校之间,成为了连接影山与外部世界的唯一桥梁。她带来了小林康复师要求的特定型号的弹力带,带来了班上同学叠的千纸鹤,也带来了乌野排球部众人的问候录音——大多是日向咋咋呼呼的“影山你快点好起来不然王牌就是我的了!”以及泽村沉稳的鼓励,还有山口忠结结巴巴的关心。影山在听这些录音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晴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会微微放松一丝弧度。
然而,他最迫切需要的,是晴承诺的“驹场另外两场比赛的录像”和“下一轮对手的资料”。
获取这些资料的过程,比晴预想的要稍微复杂一些。IH全国大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各校的比赛录像并非完全公开,尤其是像驹场这样的强队,战术资料更显得敏感。晴动用了父亲那边的一些人脉关系,又以乌野高校排球部经理和分析师的身份,多方联系,才终于在两天后,拿到了一个存有相关视频和数据的U盘。
当她将U盘递给病床上的影山时,他几乎是立刻抢了过去,眼神灼热,仿佛那是渴盼已久的甘泉。他迫不及待地连接上笔记本电脑,鼠标光标在文件夹列表上快速移动,带着一种急不可耐的精准。
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看到影山首先点开的,并非是乌野对阵驹场的那场败绩,而是驹场在之前一轮,对阵另一所强校——秋田商工的完整比赛录像。
影山戴上了耳机,将音量调到一个适中的程度——既不会错过任何细节,也不会让喧嚣过分刺激神经。他看的方式,与晴作为分析师的角度截然不同。晴会关注整体战术轮转、数据统计、习惯套路;而影山,则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紧紧盯着每一个细节:对方二传手在压力下的手指微妙变化、主攻手扣球前肩部的倾斜角度、拦网手起跳时机和手型的习惯性弱点、自由人防守站位的前后倾向……
他的手指有时会无意识地在床单上轻轻划动,模拟着托球的轨迹;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瞬间计算着传球的速度和角度;他的眉头时而紧锁,像是在破解一道复杂的难题,时而微微舒展,像是捕捉到了某个关键的破绽。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失败的伤者,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在球场上洞察一切、试图掌控全局的“王者”。只是,他的战场,从宽阔的体育馆,转移到了这小小的电脑屏幕之上。
晴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帮他倒水,将护士送来的药片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看到,在观看驹场对阵秋田商工的比赛时,当驹场的王牌主攻手桐生八再次施展出那种凌厉的超手扣杀时,影山的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膝盖也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那是身体记忆深处的对抗本能。但他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要将屏幕盯穿。
看完一场比赛,他会暂停下来,闭上眼睛,像是在脑海中复盘。然后,他会点开晴整理的文字资料,对照着关键数据和个人技术特点,再次进行确认。他的专注度极高,甚至忽略了身体的疲劳和不时袭来的隐痛。
下午,主治医生和康复师小林一起来查房,进行例行检查。医生查看了伤口的愈合情况,表示乐观,但再次严肃强调了循序渐进的重要性。“骨骼和韧带的愈合需要时间,任何冒进都是绝对禁止的,影山君。”
影山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却还若有若无地瞟向电脑屏幕。
小林康复师则检查了他大腿肌肉的状态,安排了下一次复健要增加的新项目——非常轻微的、无负重的直腿抬高保持练习,以及脚踝的抗阻勾绷。“进步是有的,但肌肉萎缩仍然明显,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坚持。”
查房结束后,影山立刻又投入到了“资料分析”中去。他点开了驹场的另一场比赛录像,以及乌野下一轮对手——来自大阪的强校,近畿学院的一些集锦和基本战术介绍。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笔记本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和偶尔鼠标点击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整理着自己的一些笔记,偶尔抬头看看影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态,却莫名让人安心。至少,他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出口,一个与热爱之事保持连接的方式。
然而,当影山开始反复观看乌野对阵驹场那场比赛的某个特定片段时,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那是第三局中段,乌野刚刚追回一分,士气有所回升的关键节点。影山在场上组织反击,球传给后排插上的东峰旭,东峰面对驹场的双人拦网,强行发力扣杀。球被拦回,乌野防守救起,但球又高又飘,飞向了场外。影山奋力奔跑去救这个几乎不可能救回的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与同样冲出来救球的驹场自由人撞在了一起,左膝扭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