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因为晴那句“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而骤然绷紧。
影山飞雄的目光像锐利的探针,牢牢锁定在晴的脸上,之前的颓废和挫败被一种近乎狩猎般的专注取代。
疼痛和复健的瓶颈暂时被抛到了脑后,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新的、可能指向黑暗一角的线索上。
“邮件里说了什么?”影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将手机递过去。记者叔叔邮件里的信息虽然零碎,但组合起来描绘出的上杉幸太郎的形象,以及那个“名声不好”的初中教练,都暗示着这件事的水可能很深。她需要谨慎。
“是我拜托打听宫城县那边情况的记者叔叔的回信。”晴选择着措辞,尽量客观地复述,“他说,上杉幸太郎初中时风评比较复杂。训练刻苦,但求胜心极强,有时……‘动作会比较毛躁’。”她刻意用了邮件里的原词,“和队友关系似乎也比较紧张。”
影山静静地听着,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下颌的线条更绷紧了些。
“另外,”晴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他初中时的教练,据说比较推崇‘不惜一切代价取胜’的风格。还有……一次训练中,上杉和队友发生冲突,据说下手不轻,但被学校压下去了。”
复述完最后一句,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远处的车流声变得异常清晰,反而衬得房间内的寂静更加沉重。
“不惜一切代价……”影山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像在咀嚼某种苦涩的东西。他的视线从晴脸上移开,投向虚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抓住了身下的床单。那个在赛场上纯粹追求胜利和强大的少年,似乎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胜利”这个词可能被扭曲、被玷污的阴暗面。
这不再是简单的“小动作”或“意外”,而是可能与某种扭曲的竞技理念、甚至校园暴力阴影联系在一起。
如果上杉幸太郎的行为是受到这种理念的浸染,那么他与影山的那次碰撞,其性质可能就更加恶劣。
“那个教练,叫什么?”影山忽然问,声音冷硬。
“邮件里没提,可能是出于保护信息源的考虑。”晴摇摇头,“记者叔叔也说需要再深入了解一下。”
影山不再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他没有愤怒地咆哮,也没有沮丧地抱怨,那种过分的冷静反而让晴更加担心。
他将这些信息像分析对手数据一样,默默地吸纳、整合,内化成了某种更加坚硬和冰冷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影山的复健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依然沉默,依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在完成那些枯燥而折磨人的动作时,眼神里多了一种近乎狠厉的决绝。
当膝关节屈曲的角度再次卡在60度这个瓶颈时,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流露出明显的焦躁,而是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在小林康复师专业的引导和保护下,以一种近乎自虐的耐心,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对抗着韧带的僵硬和肌肉的痉挛。
汗水浸透了他的康复服,滴落在床垫上。他闭着眼,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度用力而颤抖,但那种源自挫败的无力感似乎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明确目标的对抗。他仿佛在通过折磨自己的身体,来对抗某种外部的、不公的阴影。
晴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也知道劝阻无用。她只能更细心地做好辅助,及时递水擦汗,并在每次复健结束后,确保冰敷到位,尽量减少他身体的负担。
同时,晴也继续与宫城县的记者叔叔保持联系,希望能获得更多关于上杉幸太郎及其初中教练的信息。但对方表示,更深的信息需要时间,而且涉及校内事件,比较敏感。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影山的复健在痛苦中缓慢推进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这天下午,一位不速之客拜访了病房。
来人大约四十岁年纪,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气质看起来更像一位学者或商务人士,而非医院里常见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个果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带歉意的微笑。
“请问,是影山飞雄君的病房吗?”他敲了敲敞开的房门,礼貌地问道。
影山正靠在床头看排球杂志,闻声抬起头,眉头微蹙,显然不认识来人。晴刚从水房打水回来,看到陌生人,也警惕地站到了影山床边。
“我是,请问您是?”影山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疏离。
“失礼了,我是《体育前沿》杂志的记者,鄙姓中村。”来人递上名片,笑容可掬,“冒昧前来打扰,主要是想代表杂志社,对影山君在全国大赛上的重伤表示慰问。实在是令人惋惜。”
《体育前沿》是一本颇有影响力的体育杂志。晴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确实是杂志社的官方抬头。但她心中的警惕并未消除。记者怎么会找到这里?目的真的只是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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