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飞雄那句冰冷的宣告——“这次,不会再有第二次”——像一块沉重的铁,砸在病房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了星野晴的心上。
那不是少年意气的豪言壮语,而是经历过无能为力的痛苦、背负着同伴安危的责任后,从灵魂深处淬炼出的誓言。
它所带来的,不是振奋,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感。
晴知道,影山将东峰学长可能再次受伤的责任,毫不讲理地揽到了自己尚未康复的肩膀上。
这种压力,远比康复本身的痛苦更加折磨人。
接下来的几天,影山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依旧沉默地配合着康复训练,但那种急于求成的焦躁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封般的冷静。
他不再抱怨疼痛,也不再因进度缓慢而流露烦躁,只是用一双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训练细节,精准地执行,榨干每一分潜力。
小林康复师私下对晴表示担忧,说这种过于压抑的状态对身心恢复并非好事,但影山置若罔闻。
他的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尽快恢复战斗力”这一个目标。
晴的压力同样巨大。
她不仅要密切关注影山的康复数据,及时调整方案以防他过度透支,还要与宫城县的乌养教练保持紧密联系,同步东峰旭的身体监测数据和球队的战术调整情况。
压缩后的赛程像一道催命符,悬在每个人头顶。
乌野的训练强度达到了极限,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东峰旭的肩膀成了全队最敏感的神经,每一次他接重扣后的细微表情,每一次队医的检查,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这天晚上,送走小林康复师后,病房里只剩下影山和晴。
影山因为白天一次强度较大的平衡训练,膝盖的炎症反应有所反复,此刻正敷着冰袋,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显示他并未真正放松。
晴则坐在一旁的桌子前,面前摊开着她的素描本和平板电脑。
素描本上,不再是往日流畅的战术示意图或球员动态速写,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符号、箭头和问号。
她在尝试为即将到来的与狢坂之战,构建一个尽可能完美的、能将东峰旭受伤风险降到最低的战术模型。
但面对桐生那样不讲道理的绝对强攻,任何理论上的防守布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反复涂改,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焦虑几乎要从笔尖溢出。
“不行……这样还是会被强吃……”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挫败感。
影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焦躁的背影。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目光落在她素描本那些凌乱的线条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他看的不是战术,而是晴那种全身心投入、几乎要与数据融为一体的状态。
忽然,他撑着身体,有些吃力地挪到床边,伸手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那是晴用来观看狢坂比赛录像的设备。
“影山?”晴听到动静,转过头,有些疑惑。
影山没有回答,只是熟练地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晴整理好的、狢坂高校最近几场比赛的录像。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观看激烈的攻防集锦,而是将进度条拖到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片段——局间暂停时,球员围拢听教练布置;发球间隙,队员之间的简短交流;甚至是比赛结束后,双方列队致意的时刻。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在一个人身上——狢坂高校的二传手,一位以传球隐蔽性和节奏变化着称的三年级生,名叫森川望。
晴起初不解其意,但很快,她发现了影山观察的异常之处。
影山不是在观察森川的传球手法或习惯,而是在极其专注地……观察他的耳朵?更准确地说,是观察森川在听教练讲话、或与队友交流时,头部的细微转向角度和眼神的落点。
录像的质量很高,能捕捉到清晰的细节。晴屏住呼吸,也凑近屏幕仔细观看。
一次,两次,三次……她渐渐察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但似乎并非偶然的现象:当教练或队友从森川的左侧对他说话时,他总会有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将右耳稍稍偏向声源的动作。
而当声音来自他正前方或右侧时,则没有这个习惯。
这个发现让晴的心跳陡然加速。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在她脑海中形成。
影山将播放速度调到最慢,一格一格地回放几个关键瞬间。
在一次局间暂停,教练站在森川左侧大声布置战术时,慢镜头清晰地显示,森川的头部有一个明显的、向右耳方向倾斜的角度,而且他的左耳耳廓,似乎……比右耳要更干净?或者说,少了一些细微的阴影褶皱?
影山暂停画面,将屏幕转向晴,手指点在那只左耳上,声音低沉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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