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晦村尸变
正德九年的秋末,我跟着师父陈九皋挑着道袍进月晦村时,日头刚沉进西山。村口老槐树下挂着两盏白灯笼,风一吹,纸灰簌簌落了满地。
这村子邪性。师父摸了摸腰间铜铃,那铃铛原是镇尸用的,此刻竟无端轻响。
我是他新收的徒弟周砚,打小在义庄长大,对尸气最是敏感。刚进村便闻见股若有若无的腐味,像浸了水的霉米,又似烂在泥里的瓜果。村人见我们背着法器,忙不迭迎上来,为首的是里正周大福,脸上的褶子都拧成了结:陈道长可算来了!我家二壮昨儿半夜...没了!
二壮家的土坯房里点着七盏油灯,按理说阳气该盛,可那股腐味却浓得呛人。草席下露出半截青灰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师父掀开草席时,我差点栽倒——那尸体竟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泛着死鱼肚的白,左眼珠不见了,黑洞里爬着白色的蛆虫。更骇人的是,尸身关节处结着层蛛网似的白膜,轻轻一扯,竟发出的脆响。
昨晚他还帮王屠户杀猪,周大福抹着泪,天没亮就自己走回屋,今早发现时...这副模样。
我盯着尸体的手。正常尸变该是僵硬如铁,可二壮的手软塌塌搭在草席上,指节还在微微抽动。师父摸出墨斗线绕尸三匝,线刚绷直,尸体突然地发出一声闷吼,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过来,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我。
众人尖叫着后退。师父咬破指尖在黄纸上画符,喝声道:急急如律令!符纸刚燃起,尸身的白膜竟冒起黑烟,那声闷吼也卡在喉咙里,重新瘫成软泥。
这不是普通尸变。师父捻着染血的指尖,尸身不僵反软,白膜锁阳,怕是中了腐骨术
夜里我在村外土地庙守灵。月光透过破屋顶洒下来,照见供桌上摆着半块焦黑的骨头。正盯着看,庙门一声开了,风卷着片碎布飘进来——那是二壮的粗布短打,衣襟处沾着暗褐色的渍,凑近闻,分明是尸油混着某种腥甜的草药味。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我猛地回头,就见香案下的阴影里,伸出一只青灰的手,指甲深深抠进砖缝。紧接着,一颗肿得变形的头颅从底下钻出来,正是二壮!
他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却没有声音,只是喉咙里发出的抽气声,一步步朝我挪来。我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就在他扑到我跟前的刹那,怀里的铜铃突然炸响,师父的大喝声穿透庙墙:砚儿!
火光中,师父举着桃木剑冲进来,剑身上刻的二字泛着金光。二壮的尸体被挑飞出去,撞在墙上,白膜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像活物般顺着墙面蠕动。
养尸局师父盯着那些咒文,有人在村里布了局,用活人炼尸。
第二章 老井下的经卷
第二日,我们在村后老井里打捞出半本霉烂的经卷。纸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夹杂着朱砂画的鬼画符,勉强能认出腐骨炼形,借阴养阳八个字。师父说这是邪道玄阴宗的术法,专炼尸傀为己用。
村人这才想起,三个月前村里来了个云游的老道,说要替村民。他住在破庙里,每日用黑驴蹄子敲井沿,给每户送颗黑釉瓷珠。如今想来,那老道脚底板有块朱砂痣,和经卷里夹的画像分毫不差——正是十年前因炼尸被逐出师门的玄阴宗余孽,吴九阴。
他选月晦村,是因这里阴脉交汇。师父蹲在井边,指节叩了叩青石板,老井通着地下阴河,是养尸的好地方。
当夜起了雾。我在守灵时听见村东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循声摸过去,就见晒谷场上立着七口红漆棺材,每口棺材上都贴着黄符,符纸却在冒黑烟。棺材缝里渗出暗红液体,汇成条小蛇似的往老井方向流去。
引魂棺我心头一紧,他们在给炼成的尸傀找替身!
话音未落,最近的那口棺材突然炸开,腐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一个浑身裹着白膜的尸体爬出来,正是早夭的张娃子。他的脖子以诡异角度向后弯,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朝最近的村民家走去。
我抄起块石头砸过去,正中他额头,白膜裂开道缝,里面露出青紫色的血管。尸体晃了晃,竟咧嘴笑了,牙龈全烂了,露出黑黢黢的牙床。
混乱中,师父举着八卦镜冲过来,镜光照在尸体上,白膜融化。张娃子的尸体发出尖啸,转身往老井跑。我们追过去,就见井边站着个穿玄色道袍的身影,月光照在他脸上,正是吴九阴。
来得正好。他抚须而笑,两个生魂,正好给尸王添料。
他袖中飞出张黄符,落地化作团黑雾,缠上我的脚踝。我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掐我的脖子,眼前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脸——都是这些年吴九阴炼的尸傀。恍惚间,师父的铜铃响起,黑雾地炸开。
带村民先撤!师父挥剑斩断缠向我的铁链,我去封井!
我跌跌撞撞跑回村子,只听身后传来闷雷似的轰鸣。等再回头,老井方向腾起股黑雾,隐约能看见具披甲的高大尸身,指甲足有三寸长,正一步步往地面爬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