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青萍之末,天地忽而寂然。
五百年筹谋,三千里追魂,终局不过刹那电光,快得连天道都未及回应。
天际唯余一道淡金裂痕,横贯云海,若天斧劈开穹幕,又似命笔在虚空镌下封印符诏。曦光渐隐,夜色自八荒合围,如墨浸染。
“走了?”潘安问。
柳月站在他身侧,黑发被风卷起,露出清冷的侧脸。她没说话,只轻轻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消散的金光轨迹上。
那不是普通的遁术光芒,而是跨越境界门槛时撕裂虚空所留下的法则残痕。
潘安握紧剑柄,掌心渗出细汗。
方才那一幕太快了,心猿未竟一言便杳然离去,连告别都没有。他喉头滚动,胸中窒闷如压千钧巨石,非怒也,乃是被摒于真相之外的无力,是眼见天机滑过却不可触及的窒息。
“五百年布局,一句‘等我回’就算交代?”他猛地往前跨一步,声音炸开,“我不信!”
话音未落,虚空骤震。
空气如镜裂纹,一线幽光绽开,心猿身影缓缓浮现。彼背向潘安,金箍棒横扛肩头,披风猎猎翻飞,毛发根根如针,犹带战后煞气。其存在宛如移山之岳,威压扑面,令人呼吸艰滞。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心猿启唇,声不高,却字字如钟鸣入骨,穿风透耳,“言则破局。”
潘安瞳孔一缩,按紧断尘剑。
他深知这句话的分量。在他们这个层级的世界里,言语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一旦说出不该说的秘密,因果链就会断裂,整个计划将崩塌于无形。
话落,一道金光飞出,自心猿眉心射出,直冲潘安眉心。他本能想躲,可身体动不了,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定住。那道光钻进脑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神经上,疼得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双腿微微打颤。
他看见一片燃烧的宫殿,九尾狐在火中化形;看见一名道士跪在丹炉前,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看见年少时的潘岳,在落霞山捡到的第一枚符纸,竟是用凤凰血写的禁咒;最后,是一扇门,门后坐着一个模糊身影,手中执笔,在一本无字书上写下他的名字——潘安
画面戛然而止。潘安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断尘剑才稳住身形,额头上冷汗直流,“这不可能,夺舍之秘,怎么会有人知道……?”
“不是传承。是保命的东西。你若真死一次,它会自己醒。”
潘安喘着气:“你就这么走了?不回头?”
“我回头,路就断了。”心猿没转身,声音低沉如钟鸣,“妲己该清白了。你也该往前走了。”
身后风动,红影掠空。
妲己翩然落于心猿之畔,九尾轻摇,霓裳翻卷,眸中焰光流转。她望潘安一眼,又看向柳月,神色复杂,似有万语千言,终只化作一句:
“青丘欠君一命。”
“他日,落霞有难,传讯即可。”
素手轻抬,掌心浮出一枚火符,通体赤红,边缘跃动微焰,恍若从心脉抽出的一缕本源火种。此符非凡器,乃以大妖精魄凝炼而成,每用一次,必损修为根基。
她递予柳月。
“可焚筑基修士神识,慎用。”
柳月接过,指尖微颤。
彼知其意——尊上亲赐护命符,等同立下生死契,魂灭亦护。
二人并肩腾空,脚下金云托身。
非自然所生,乃心猿以千年道行凝聚之渡劫云舟,一步万里,瞬息天涯。风卷残烬,吹尽战场最后一丝温存。身影渐远,终成天边两点微芒,消逝于苍茫之间。
潘安默然不语,伫立不动。
柳月轻轻碰了下他手臂:“他们这是真走了。”
“我知道,可心里还是堵。”
“因为你没真正谢过他们,也没让他们听见。”
断尘犹在,剑面映出潘安疲倦面容。方才那种被命运牵引、无法自主之感,前所未有之沉重。
他曾自谓破解天机之匠人,凭算法规则而活,今方悟:世间有事,非推演可解,唯能承之。
转身扭头,望向另一方。
兜倚塌柱而立,右臂垂落,袖裂一道,小臂肌肤之下,黑线游走,如活蛇攀骨,随脉搏跳动,寸寸深入,宛若毒藤缠髓。
“你受伤了?”潘安快步走过去。
“没事。”兜摆手,嘴角扯出一丝笑,“道火用多了,身子有点虚。”
潘安不信。他一把抓住兜的手腕,另一只手贴上对方太阳穴——规则解析力瞬间开启。
只见兜体内灵脉所流动的根本就不是灵力,而是令人目眩的复杂符文,沿着经络蔓延,起于肩胛,状若蛛网,越扩越大。每动一分法力,那网便跳动一次,更深扎入魂魄。
非伤也,乃封印也,且出自上界的古老禁制,具炼魂化魄之能。
“这不是伤。”潘安声音沉下去,“是封印。”
兜没挣脱,只是苦笑::“老君救我性命,亦锁我真身。吾乃炉中扫灰之人。真魂一醒,神识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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