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白银,一箱!”
这声通报,不似先前刘季那般带着一股子江湖草莽的豪迈,也无半点刻意拔高的张扬。它就像一柄千斤重的铁锤,平铺直叙地砸下,却让整个吕府正堂那刚刚被“贺钱一万”点燃的喧嚣氛围,于刹那之间,轰然崩碎!
满堂宾客,无论是高谈阔论的县中令吏,还是大块吃肉的游侠儿,所有人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那个意气风发、正被吕公奉为上宾的刘季身上,猛地转向了府邸大门的方向。
那里的门槛内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线,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沛县秋日明媚的天光与长街的熙攘。门内,是酒肉飘香的盛宴与错愕凝固的人群。
江昊就站在那光与影的交界线上。
他一袭月白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堂内,掠过一张张惊愕、疑惑、审视的脸,最终,落在了主位上的吕公身上,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在他身后,两名家丁的面色涨得通红,青筋自脖颈贲张至额角,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重量。他们吃力地抬着一口半人高的樟木箱,每一步都仿佛要将脚下的青石板踩裂。那箱子古朴厚重,四角以黑铁包裹,只听那沉重压抑的落地声,“咚”的一声闷响,整个正堂的地面都似乎随之轻轻一颤。
这声闷响,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这……这是丰邑来的那个江昊?”
“箱子里装的什么?听着动静,怕不是石头吧?”
“真金白银?一箱?他疯了不成!丰邑那穷乡僻壤,哪来这等人物?”
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长案之后,萧何握着笔的手,悬在了半空。他看着那个从容走进来的年轻人,眉头紧锁。昨日陈平递上来的关于王二麻子暴毙的卷宗还压在他的案头,那桩看似天衣无缝的“意外”,此刻与眼前这口沉重得不像话的箱子,在他脑海中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而首席之上,刘季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了。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死死地盯着江昊,眼神里原本的得意与豪迈,正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阴沉所取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那种万众瞩目的气场,正在被门口那个不速之客,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寸寸撕裂!
江昊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
他缓步上前,走到堂中,对着主位上的吕公,不卑不亢地一拱手。
“晚辈江昊,闻吕公乔迁之喜,特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还望吕公,莫要嫌弃。”
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清晰地传遍全场。
“薄礼?”
刘季身旁的樊哙是个直肠子,看着那口大箱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嘟囔道:“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这箱子里能有什么金贵的玩意儿!”
吕公也是满腹狐疑,他一生阅人无数,自问眼光毒辣。眼前这青年气度沉稳,眼神锐利,绝非池中之物,可这“一箱金银”的贺礼,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倒更像是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脸上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江小哥有心了,快快请入座……”
话音未落,江昊却已然转过身,对着那口樟木箱,轻轻抬了抬下巴。
一名家丁立刻上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箱盖!
没有想象中珠光宝气的琳琅满目。
也没有众人预料中的石头或铜钱。
在箱盖开启的那一刹那,一道璀璨、耀眼、几乎能刺痛人眼的金色光芒,如同被囚禁了千年的太阳,猛地从那木箱之中喷薄而出,瞬间将整个吕府正堂,都染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色!
“嗡——”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空白。
那满满一箱,根本不是什么散碎的金银,而是一块块被铸成饼状、码放得整整齐齐、在灯火下反射着夺目华光的……黄金!
是金饼!
整整一箱,沉甸甸、黄澄澄的金饼!
那股最原始、最纯粹的财富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远比刘季那句轻飘飘的“贺钱一万”,要震撼百倍,千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萧何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竹简上,一滴浓墨,恰好污了刘季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一万”。他张着嘴,这位日后能“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的汉初第一相,此刻脸上只剩下一种名为“荒谬”的呆滞。
樊哙那张屠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而首席上的刘季,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端着酒杯的手在剧烈颤抖,杯中的美酒泼洒出来,浸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用这满箱的黄金,狠狠地、反复地抽了无数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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