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殿。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沉重、冰冷,压得人喘不过气。
文武百官,无论平日里如何位高权重,此刻都像是被无形的山岳镇压着,垂首躬身,连余光都不敢扫向殿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龙椅之上,始皇帝嬴政的怒火,已不再是咆哮的雷霆,而是凝聚成实质的冰霜,将整个大殿的温度都拉入了寒冬。
那双曾俯瞰六合、睥睨八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刺骨的杀机,死死地锁定着江昊。
中车府令赵高的嘴角,噙着一抹毒蛇般的、胜利的微笑。他身旁的丞相李斯,则捋着长须,眼神深处是智珠在握的从容。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由帝国丞相、中车府令联手布下的,以煌煌国法为刀,以铁证如山为网的必杀之局!
在所有人看来,江昊已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除了叩首认罪,再无任何生路。
就连一直将江昊视为帝国未来砥柱的上将军蒙恬,此刻也是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人,确实是他带走的。
车,也确实是驶入了江府。
在这完美的证据链面前,任何辩解,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把自己也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万籁俱寂。
整个大秦帝国的权力中枢,此刻都在等待着那个年轻人的最后挣扎,或是……崩溃。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面对着君王的雷霆之怒,面对着政敌的阴冷笑意,面对着这泼天而来的构陷与罪名。
江昊,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慌乱。
平静。
一种近乎于漠然的平静。
那双深邃的眼眸,穿过沉重的空气,越过森然的百官,直视着龙椅上那道愤怒的身影,仿佛是在审视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卷。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动作不急不缓,从容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然后,他对着嬴政,深深一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大殿。
“臣,无话可说。”
轰!
这四个字,比任何激烈的辩解都更具爆炸性!
无话可说?
这是……认罪了?!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赵高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阴柔的五官几乎要扭曲在一起,心中狂喜!成了!这个挡在他权力路上的最大绊脚石,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变数,终于要被彻底碾碎了!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化为一丝理所当然的冷漠。与他李斯为敌,与他所代表的法家秩序为敌,这便是下场!
蒙恬则是身形一晃,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失望与痛心。
龙椅之上,嬴政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
你这是默认了?!你这是在用沉默,来嘲讽朕的识人不明吗?!
他猛地抬起手,那只掌握着帝国亿万生灵生杀大权的手,即将落下。
只要落下,便是“拖出去,斩了”的雷霆旨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昊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在臣领死之前,恳请陛下……亲阅一份来自深宫的急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事,无关臣之生死,却……关乎我大秦江山社稷之安危!”
此言一出,嬴政那即将挥下的手,猛地在空中一顿。
满朝文武,再次愣住了。
这是什么路数?
临死反扑?想要用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来转移视线,拖延时间?
赵高冷笑一声,正要出言讥讽,却被嬴政冰冷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呈上来。”
嬴政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走下高台,从江昊手中接过一卷密封完好的竹简,快步呈到了嬴政的御案之上。
嬴政的目光,扫过那竹简的火漆封口。
封口之上,是一枚小巧而精致的私印,印着一个“胡”字。
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是她?
那个被赵高献上来,用来监视自己,却又被自己反过来利用的韩国王女?
一丝疑云,悄然在他心底升起。
他不动声色地撕开封口,展开了竹简。
竹简上的字迹娟秀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写就。
内容,却如同一柄淬毒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嬴政的心脏!
【臣妾胡美人,冒死叩禀陛下:中车府令赵高,近日通过其麾下罗网密探,数次与楚国项氏余孽暗中接触。臣妾无意间听闻,赵高竟欲以‘苍龙七宿’之秘为饵,换取项氏一族在楚地旧部,为其所用……】
【赵高狼子野心,恐非陛下良臣,其急于构陷郎中令江大人,或因江大人在东郡剿匪时,已察觉其与六国余孽之关联,故欲除之而后快!臣妾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唯恐陛下为奸人蒙蔽,特此泣血上陈!望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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