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栖心民宿,云霄轩。
午后慵懒的阳光穿过雕花木窗,在铺着蔺草席的宽大榻榻米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香宁静悠远的甜韵。民宿老板齐风雅,一身素白棉麻长衫,正惬意地斜倚在几个青缎软枕上,手拿着三根羊肉烤串,一杯清茶氤氲着热气。他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在品味这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这份岁月静好,被一阵急促、惊恐到变调的呼喊声硬生生撕裂!
“鬼!有鬼啊!老板!救命!瓶子里有鬼!老板……”王大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还在打架,“我……我撞邪了!买了……买了个瓶子…“是……是是是!真有鬼!就在里面!一个女的,带着俩孩子!哭啊!喊啊!说她们是被活活烧死的!冤!求我带她们来找您申冤!还说……还说……” 他咽了口唾沫,带着一丝隐秘的狂热和恐惧,压低声音,“……说只要申了冤,就给我加十年阳寿!老板,齐老板,您可得救我!这瓶子……这瓶子太邪门了!”…”王大毛语无伦次,伴随着“砰”一声门板撞击的闷响,一个形容狼狈、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浑身散发着汗臭和长途跋涉的尘土味,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旧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那声嘶力竭的“鬼”,如同冰锥刺入暖阳。齐风雅那双原本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这些画面信息流庞大、混乱、充满痛苦与邪恶,如同高压电般瞬间冲击着齐风雅的神经。饶是她定力非凡,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激灵一下坐直了!
手中的两烤串“啪嗒”一声掉落在榻榻米上。那杯温热的清茶被他的动作带倒,褐色的茶汤迅速在米白色的蔺草席上洇开一片不规则的深痕。袅袅茶香与宁静彻底被打破。
齐风雅那双刚刚掠过奇异流光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带着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惊悸和洞悉一切的冰冷,牢牢钉在王大毛——以及他怀中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包裹上。
“不急,不急,喝口汤,有事慢慢道来。”
王大毛喝了几口汤,才惊恐未定的的说起那几天的事情:
雨丝如针,斜斜地刺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片湿漉漉的冷气。古玩市场的摊贩们早没了平日的吆喝劲头,稀稀拉拉地缩在油布棚子下,守着那些蒙尘的老物件。我的旧皮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咕唧”一声闷响。我裹紧了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目光在一排排蒙着岁月尘埃的坛坛罐罐间逡巡。
角落里,一只青花瓷瓶孤零零地立着。瓶身细长,釉色在昏沉的天光下透出一种奇异的、幽邃的蓝,白地却泛着点不祥的青灰。瓶腹画着一丛缠枝莲,枝叶扭曲盘绕,花瓣尖利得像是能扎手。摊主是个干瘪老头,眼皮耷拉着,见我盯着那瓶子,就懒洋洋伸出三根枯柴似的手指头。
“三百,拿走。晦气玩意儿,摆了好久了一直没人要。”
我心里嘀咕着“晦气”二字,可那瓶子仿佛生着钩子,硬是把我的视线和心思都勾住了。瓶身上的缠枝莲在雨幕里晃动,扭曲的枝蔓间似乎藏着什么。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掏出三张皱巴巴的票子塞过去,小心抱起瓶子。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一股子陈年的土腥气混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钻进鼻孔。我打了个寒噤,把瓶子往怀里又掖了掖,顶着越来越密的雨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蜗居的小出租屋赶去。
那夜,瓶子就摆在靠墙的旧木桌上。窗外是永不停歇的都市夜声,霓虹灯光怪陆离地爬进窗户,在瓶身上投下变幻不定的诡异光斑。我翻来覆去,刚有点睡意,一丝极细、极幽怨的哭声便钻进了耳朵。
起初像风吹过破窗纸,呜呜咽咽。接着,那声音清晰起来,是一个女人,哀恸欲绝,仿佛心肝都被揉碎了,一声声哭得断肠。在这凄凉的背景音里,还夹杂着两个更稚嫩、更无助的童音,抽抽噎噎地喊着“妈妈”、“妈妈”。
我猛地坐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屋里只有我一人,空荡荡的。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哭声却停了。死寂,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声。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重新躺下,安慰自己大概是听岔了风声。
可刚闭上眼,那哭声又来了!比刚才更近,更清晰,仿佛就在他床边,就在那冰冷的瓷瓶里!女人的呜咽带着无尽的冤屈,孩子的啼哭充满了惊惶的恐惧。
“……好冷……好黑……”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浸透了冰水,“……火……好大的火……”
“……爸爸……爸爸为什么……”一个孩子的声音颤抖着问。
“他不是爸爸!”另一个稍大的童音猛地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他是恶鬼!李鑫磊!是他放的火!烧死了妈妈……烧死了我们!”
我的血液像是瞬间冻住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我死死盯着桌上那只青花瓷瓶,黑暗中,它像个沉默而狞笑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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