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雅的目光,从王氏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痕,缓缓移向豆腐案板上那只孤零零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耳朵。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然而,那支一直被她随意握在手中的判天笔,笔尖上那点幽光,似乎不易察觉地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
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男人说,他要离婚。”
“离?”王氏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齐风雅,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行啊!让他先把欠我的命,一条一条,连本带利,给老娘还回来再说!”
阴司深处,停尸房。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几盏幽绿的鬼火灯跳跃着,投下幢幢鬼影。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防腐药水味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的沉寂气息。
白小骨一手死死捂着口鼻,一手哆哆嗦嗦地举着一盏惨白色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勉强撕开一小片浓稠的黑暗,照在一张蒙着白布的停尸床上。齐风雅站在床边,面无表情,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住了白布的一角。
白布被无声地掀开。
灯光下,白小骨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倒抽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声。
白布之下,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
那是一个纸扎人!
然而,这纸人却做得栩栩如生,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它穿着一身艳丽刺目的猩红长裙,裙摆铺展在冰冷的停尸床上。脸上涂着厚厚的、惨白的粉,两团夸张的圆形腮红像是用鲜血点上去的。紧闭的眼睛上,画着长长的、浓黑的睫毛。最瘆人的是它的嘴唇,用鲜红的颜料画成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凝固着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微笑。
“这……这……”白小骨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调子,“湘……湘西赶尸术?纸……纸人借气?”他有限的阴司常识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邪物冲击得七零八落。
齐风雅没有理会他的惊骇。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淡金色微光,缓缓点向纸人光洁的额头。
指尖触及冰冷纸面的刹那——
“唰!”
纸人那双画出来的、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眼眶里是两团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与此同时,那张涂着鲜红颜料的嘴,开始向两边拉扯、延伸……一直裂开,撕裂了纸面,直达耳根!裂口处,露出森森的白茬,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一个娇媚入骨、却又冰冷滑腻如同毒蛇爬过脊背的女声,从那裂开的纸嘴里飘了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回响:
“姐姐~”那声音甜得发腻,带着诡异的亲昵,“他答应让我当正妻呢~他亲口说的……你的位置,是我的了哦~”
“啊——!”白小骨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跪在地,气死风灯脱手滚落,幽光在地上疯狂摇晃。
“贱人——!!!”
一声饱含滔天恨意的怒吼如同惊雷,猛地从停尸房门外炸响!正是王氏的声音!
“做鬼都惦记我男人!老娘让你魂飞魄散!”
伴随着怒吼,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至!
“呜——砰!!!”
一柄厚背的切豆腐菜刀,裹挟着王氏狂暴的杀意,旋转着,狠狠劈砍在纸人那张裂开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上!
刀刃深深嵌入纸人的头颅,发出沉闷的撕裂声。
“咯咯……咯咯咯……”
被劈中的纸人非但没有“死去”,反而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头摩擦般的笑声。它那纸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扭曲、膨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蠕动!艳红的纸皮下,大片大片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如同溃烂的脓血,不受控制地渗透出来,迅速浸染了身下的白布,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地府核心,孽镜台。
巨大的镜面光滑如黑色水银,此刻正映照出光怪陆离、令人心胆俱裂的影像。阎王爷端坐高台,那张平日里威严沉肃的国字脸,此刻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镜中画面流转:
【一个简陋的卧房内。白日里那个断臂男人(此时肢体完好)鬼鬼祟祟地溜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扎满银针、贴着符咒的小布偶,塞进了熟睡的王氏枕头下。布偶上写着王氏的生辰八字。】
【深夜,豆腐坊后院。男人与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身影低声密谋。黑袍人递给他一个纸包(砒霜),男人接过,脸上是贪婪和狠毒。】
【男人将砒霜倒入王氏每日清晨必喝的那碗豆浆里,手在颤抖,眼神却异常凶狠。】
【黑袍人盘坐在城郊荒坟中,面前摆着的正是那个穿着红裙的纸人。他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纸人眉心,口中念念有词。纸人无风自动,飘向王氏豆腐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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