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男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彻底停滞。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一股浓烈的骚臭味从他身下弥漫开来——裤裆已然湿透。
齐风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有半分慵懒,只有一种纯粹到令人窒息的毁灭意志。整个天宪殿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盯着男人空洞绝望的眼睛,红唇微启,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地心深处永不融化的玄冰:
“你、老、婆……在、哪?”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男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城西,豆腐坊。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豆腥气混杂着血腥味,在狭窄的巷子里弥漫。低矮破败的土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阴魂野鬼,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既恐惧又兴奋的诡异表情。坊内,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让开!都让开!判官大人驾临,闲杂鬼等回避!”白小骨努力挺起他那没几两肉的胸脯,挥舞着擦得锃亮的验尸针,试图在人墙中开出一条路。他那尖细的嗓音在嘈杂的鬼嚎中显得格外滑稽。
齐风雅面无表情地站在豆腐坊那扇歪斜的木门前。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精准地锁定了坊内那个正在疯狂舞动的身影。
王氏。
三十出头的妇人,身形粗壮,膀大腰圆,一身粗布衣裳沾满了豆渣和暗褐色的血点。一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眼珠赤红,额角青筋暴跳。她手里挥舞着一把厚背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切豆腐大菜刀,刀锋上新鲜的血液正顺着凹槽往下淌。
她正追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满院子跑,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几乎能砸死人:
“老棺材瓤子!老不死的腌臜货!让你勾引我男人!让你给他送豆腐脑!灌迷魂汤是吧?老娘今天不把你剁碎了喂狗,我王字倒过来写!”
那老头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在磨盘、水缸、豆腐架子之间狼狈鼠窜,哭爹喊娘,声音都变了调:“冤枉啊!天大的冤枉!老婆子你疯魔了!我就是个卖豆腐的!送碗豆腐脑也是看你家那口子可怜巴巴站在门口……”
“放你娘的狗臭屁!”王氏的咆哮几乎掀翻屋顶,“可怜?那杀千刀的也配可怜?他……”
话音未落!
“砰——!”
一声闷响,劲风扑面!
王氏只觉得手腕猛地一麻,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那柄沉重的菜刀脱手而出,打着旋儿呼啸着飞了出去,“夺”的一声闷响,深深楔进了旁边一根支撑凉棚的粗木桩里!刀柄兀自嗡嗡震颤不休,震落几缕木屑。
整个豆腐坊瞬间死寂。所有看热闹的鬼魂齐刷刷缩了缩脖子,连那个逃命的老头也吓得瘫坐在地,大气不敢出。
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一愣,随即更加狂暴的怒火直冲顶门。她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珠瞪向门口那个白发如雪、一身煞气的女子。
齐风雅缓缓收回踢出的脚,鞋尖不染纤尘。她眸光冰冷,落在王氏那张狰狞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带着审判般的威严:
“王氏。你涉嫌谋杀亲夫,本官……”
“放屁!!!”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硬生生打断了齐风雅的话。王氏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她猛地一步上前,竟当着满院鬼魂和判官的面,双手抓住自己沾满血污的衣襟,狠狠向两边一撕!
“嗤啦——!”
布帛碎裂声刺耳。
大片布满淤痕、鞭痕,甚至还有几处明显是烙铁烫伤留下的狰狞伤疤的皮肤,暴露在浑浊的光线下。那些伤痕新旧交叠,青紫黑红,盘踞在她粗壮的脖颈、肩膀和胸膛上,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长年累月的暴虐。
“大人!您看看!睁开您的法眼好好看看!”王氏指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腔里硬挤出来,带着血沫子,“那畜生!他拿我祖传的嫁妆去养外头的骚狐狸!被我撞破,他就往我每日喝的豆浆里下砒霜!要不是老娘命硬,祖上积德,早就下去见十殿阎罗了!他倒好,恶人先告状?我谋杀他?呸!”
她越说越恨,猛地从腰间褡裢里掏出一件东西,狠狠拍在旁边的豆腐案板上!
啪!
那东西带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案板上弹了一下。
赫然是一只——人的耳朵!
边缘撕裂,血肉模糊,甚至还粘着几缕黑色的长发!
“您再看看这个!”王氏指着那耳朵,眼中是噬人的疯狂,“这就是他那姘头身上掉下来的‘零件’!老娘亲手剪的!那对狗男女!一个都别想跑!”
“呕——!”
一直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白小骨,在看到那只血淋淋耳朵的瞬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猛地弯下腰,扶着门框,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验尸针也脱手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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