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消失的空间涟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最后一道波纹,缓缓平复,留下满院突兀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清晨微凉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残留着法则之力净化后的淡淡臭氧味、青砖修复时散发的清新土腥,以及角落里烧烤残骸顽固的焦糊气,几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古怪地糅杂在一起,象征着一场风暴后的狼藉与一种强行降临的、脆弱的平和。
我被那句“负责教化它”钉在原地,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荒谬的僵硬感。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乱撞,又像是被一柄无形的法槌狠狠敲中了天灵盖。教化?这个充满责任与引导意味的词,和脚边那摊仍在微微蠕动、粘稠滑腻、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怨毒气息的黑色黏液联系在一起,产生的荒诞化学反应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部一阵不适地翻搅。
我,齐风雅,姜太公直系后裔,手握天衡印、执掌三界律法的判官,新任天道法则下的首席执法者,甫一上任,接到的最重要指令竟是——给一个由怨气、法则碎片和百年执念混合而成的、喊我妈妈的诡异存在当保姆?!
“妈妈…饿…”
又是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带着孩童式的纯粹委屈和不容置疑的执拗,直接在我意识深处响起,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我不得不低下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只重新凝聚起来的、轮廓尚显模糊的黏液小手,它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笨拙地扒拉着我的旧布鞋鞋带,仿佛那粗糙的棉线是什么无上珍馐。掌心那个歪斜的、由更深沉黑色勾勒出的蜡笔太阳图案,也随着它的动作微微晃动,显得格外刺眼。
饿?它要吃什么?负能量?灵魂?总不该是母乳吧?!这个过于具象化的念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后颈寒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脚跟磕在一块松动的青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这下意识的退缩,似乎瞬间被那“孩子”敏锐地捕捉并解读为了拒绝。
那黏液构成的小手猛地僵在半空,扒拉鞋带的动作停滞了。
紧接着,一股强烈得多、混合着被抛弃的伤心和未被满足的愤怒的情绪波,如同失控的海啸,猛地向我冲击而来!
“呜——哇——!”
不再是单纯的意念,而是真实的、仿佛由无数个怨魂重叠在一起的、带着令人牙酸哭腔的尖锐呜咽声,猛地在小院里炸开!声音穿透耳膜,直抵灵魂,让小桃瞬间捂住了耳朵,脸色发白。
更糟糕的是,随着这情绪爆发,地面上那些原本已经被姜玄无上伟力净化修复的青砖缝隙里,竟然又开始丝丝缕缕地渗出新的、颜色较之前稍浅但依旧粘稠不祥的黑色液体!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又像是受到母体召唤的游子,迅速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向那“孩子”!
在我惊愕的注视下,它在我脚边,如同充气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散发出的阴冷怨毒气息虽然还不如之前攻击玉帝虚影时那般浓烈骇人,却也足以让院内的温度骤降几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搁置许久后的陈腐腥气!
“齐姐!”小桃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它它它…又来了!它是不是要变大怪物了?!”
“闭嘴!吵什么!嫌不够乱吗?!”羲和没好气地扭头呵斥一声,他自己也正烦躁地揉着胸口——那里原本挂着象征天庭身份、也禁锢他神力的工牌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点被雷电劈过似的焦黑痕迹。玉帝虚影崩溃,积分系统瓦解,他这位前太阳神似乎一下子被抛入了规则的真空,巨大的茫然和失去目标的焦躁几乎写满了那张俊朗却此刻显得有些狼狈的脸,灿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老子到底算怎么回事?以后干嘛?找谁领工资?”的灵魂拷问。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侧身,将小桃更严实地挡在自己身后,指尖“噗”地冒出一簇比烛火强不了多少的小火苗,色厉内荏地对着那团正在膨胀的黏液虚张声势:“喂!那边那摊黑乎乎的!安分点!听见没有!再闹…再闹老子真烤了你!”(尽管他此刻的神力水平,大概率只能给对方增加点取暖效果)
那“孩子”根本懒得搭理他,或者说,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它那没有五官的黏液顶端微微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类似“仰头”的姿态,“盯”着我,呜咽声变得更加响亮尖锐,里面充满了得不到回应的委屈和一种近乎撒泼的控诉。新汇聚而来的怨气让它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阴冷的气息持续扩散。
我头痛欲裂,仿佛有钢针在颅内搅动。教化?这就是新天道给我的第一个课题?第一课难道是教它如何控制情绪、不要随地大小便(排放怨气)以及树立正确的饮食习惯?
我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痛感让我强行冷静下来。深吸一口带着寒气和腥味的空气,我压下内心深处拔腿就跑的原始冲动,强迫自己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视线与那团不断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黏液持平。掌心紧握的天衡印传来温热的搏动,一股奇异的、试图安抚与沟通的柔和波动通过我的手臂缓缓传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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