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民宿的院子是待不下去了。
焦糊的羊肉味、惊魂未定的客人、还有那从地窖门缝里丝丝缕缕渗出来的、只有我和天衡印能清晰感知的阴冷怨气,都让空气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必须把羲和这个不定时炸弹挪走。
我目光扫过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金色卷毛、写满“老子不爽”的脸,以及身上那件湿了又干、印着夸张椰树图案的沙滩裤,心里有了主意。
“小桃,” 我吩咐道,“去给羲和大人找身干活的行头。就你上次网购失败的那套。”
十分钟后,太阳神羲和,三界光明与热的执掌者,穿着一件过于紧身的、印着“淄博烧烤,YYDS”荧光粉色T恤,和一条裤腿短了一截、露出精瘦脚踝的破洞牛仔裤,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院子里。那身装扮与他棱角分明的混血五官、以及那双还在不自觉窜出小火苗的金瞳形成了惨烈而滑稽的对比。
小桃憋着笑,又递给他一条印着“烟火神仙”的深蓝色围裙。
“齐、风、雅!” 羲和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手指捏得咯咯作响,金瞳里的火苗“噗”地窜高,差点把他额前那缕卷发烧焦,“士可杀不可辱!你让老子……让本神穿这个?!”
“扣五十分。” 我面无表情地晃了晃天衡印,“或者你想现在就回天庭,面对-1250分的强制拘捕程序,顺便跟玉帝好好聊聊归墟裂缝是怎么因为你罢工而加剧泄露的?”
羲和的脸色瞬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最终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愤愤地一把夺过围裙,胡乱系在腰上,那“烟火神仙”四个字正好歪歪扭扭地贴在他肚子上。
“去哪儿?” 他瓮声瓮气,自暴自弃地问。
“海月龙宫烧烤城。” 我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装满腌制好羊肉串的保温箱,“给你找个能充分发挥‘余热’的地方。”
……
海月龙宫烧烤城,是淄博夜间的绝对霸主。
临湖而建的巨大广场上,数百张低矮的烧烤小桌密密麻麻铺开,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每个小桌中间都嵌着一个无烟小炭炉,食客们自己动手,边烤边吃,气氛热烈到爆炸。广场尽头,是一座依仿古画舫建造的超大餐厅,飞檐翘角,挂着串串红灯笼,招牌“海月龙宫”四个大字在夜色中闪着俗气又热闹的金光。
我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高峰期。老板娘霞姐,一个嗓门洪亮、身材丰腴、穿着亮片旗袍的中年女人,正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几十个服务员穿梭上菜。
“快快快!A32号桌再加二十串五花!B15的蒜蓉生蚝好了没?催后厨!” 她一转头看见我,立刻笑逐颜开,“哎哟!齐老板!你可算来了!你说要留的‘景观位’我给你留着呢!哟?还自带师傅了?这小伙……啧,长得真带劲!就是这衣服……” 她目光犀利地扫过羲和那身荧光粉和破洞牛仔,以及那条格格不入的围裙,顿了顿,真诚地建议,“小伙子,要不要姐借你件我们这的工装?红的,显精神!”
羲和的脸黑得像锅底,从牙缝里低声挤出一句:“……不必。”
我被引到广场边缘一个相对独立、靠近湖边的位置。这里视野开阔,能观察到整个烧烤城的动态,又不会太过喧闹。最关键的是,脚下是坚实的青石地面,方便我……做点小动作。
我让服务员搬来一个特制的、带轮子的烧烤架,又指了指那巨大的保温箱,对羲和抬了抬下巴:“喏,你的新岗位。今晚把这些串全烤了,卖不完……扣分。”
羲和瞪着那堆积如山的肉串,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熟练刷油撒料、谈笑风生的食客,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茫然和一种被深深侮辱了的悲愤。他大概是这亿万年来,第一个需要靠卖烤串来“赎罪”的神灵。
“看什么?” 我抱臂站在一旁,“难道堂堂太阳神,连凡人的烧烤技艺都不如?”
“谁说的!” 羲和果然受不得激,梗着脖子,“不就是控火吗?本神玩火的时候,他们祖宗还在树上呢!”
他气哼哼地走到烤架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什么神圣仪式般,伸出两根手指,打了个极其花哨的响指。
“噗——!”
一簇足有半人高的、纯粹由太阳真火构成的炽白火柱,猛地从烤架里腾空而起!恐怖的热浪瞬间扩散,靠近几桌食客的烤炉里的炭火都“呼”地一下暗了下去,仿佛被夺走了所有热量。那火光耀眼得如同小型太阳降临,引得周围一片惊呼,不少人举着手机就围了过来。
“哇!哥们儿!你这什么高科技炉子?” “这火!牛逼啊!自带特效?” “师傅!你这火也太旺了!肉瞬间就糊了吧?!”
羲和看着烤架上那几串瞬间碳化、冒着黑烟的羊肉串,又看了看周围聚拢过来的人群和手机镜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被焦糊味呛得咳嗽起来,金瞳里掠过一丝尴尬。
“失误!纯属失误!” 他强行挽尊,手忙脚乱地想减小火力,那真火却像是跟他作对,忽大忽小,烤架上的肉串不是瞬间焦黑,就是外焦里生,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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