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手边的水杯随之一晃,幸好水只剩半杯,没有倾洒出来。
巨大的声响过后,书房里死寂一片。
我望着眼前整齐的书架、摊开的日记,以及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有些好笑——当事人早已沉默了一辈子,我一个几十年后的旁观者,此刻在这里拍桌子,又有什么用呢?
目光继续落在那一夜日记上:(这些年来,她总在不经意间入梦。有时是图书馆里阳光下的侧影,有时是井边搓洗衣物时单薄的背影,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在醒来时,化作一片冰冷…虚无。
平心而论,云雪梅及其家人,待我确是极好的。生活优渥,前程坦荡,未曾在物质上让我有半分短缺。他们给了我一个世人眼中“完美”的框架,我将自己嵌入其中,扮演着一个沉默的、合格的部件。
只是,那份“好”,如同精致的牢笼,密不透风。它补偿了一切,唯独填不满心底那个因一封信的缺失而悄然塌陷的黑洞。
此生憾事,莫过于此。在可以勇敢的年纪,我选择了妥协;在或许还能挽回的节点,连知情的机会都被剥夺。
如今垂暮,回首望去,只见两条清晰的线:一条是阳光下的坦途,妻贤家稳,事业有成;另一条是心底的幽暗小径,通往一个永远在等待的、模糊的影子。)
第四章:尘缘再续(日记其六、七)
周教授的日记
X年X月X日 晨 (补记)
七年倏忽而过。与雪梅膝下犹虚,家中常年唯有我们二人,日子平静得近乎沉闷。
今晨推门欲出,却见门口石阶上,坐着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他穿着合身的新衣服,身边放着一个灰色的小包袱。晨光熹微中,他抬起的脸庞,眉目清秀,眼神里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茫然。
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跳骤停——那孩子的眉眼间,竟有巧英的神韵。而那张脸的轮廓,分明就是我幼时照片的翻版。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像一颗被遗落在此的种子,无声无息,却在我死水般的生活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正怔忡间,雪梅亦从身后走出,讶然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男孩望向我们,小手紧攥着一张已泛黄的旧照,怯生生开口:“您……是周启明吗?”
我应声未落,他已扑上前来,紧紧抱住我的腿,仰脸唤道:“爸爸!”
雪梅在一旁,惊得半晌无言。
⑦X年X月X日 夜 (补记)
那孩子低头,解开灰布包袱的结,动作小心而郑重。他先掏出的,是一封边角磨损的信封,纸张已泛黄。接着,是那串我此生不会认错的银链——母亲遗物,我当年亲手为巧英戴上的信物。
他将信与链子轻轻放在我颤抖的掌心里。信上是巧英的笔迹,寥寥数语,却如千斤重锤:
“启明:此乃你子,周泽。
夫家难容,送回认父。
巧英 …绝笔…
“绝笔”二字,墨色深重,刺得我双目生疼。
包袱里层,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两沓人民币,簇新,却透着辛酸。整整两万元。在那个年月,这无疑是一笔巨款。是她如何一分一分攒下?是她在怎样的境遇里,为儿子铺下最后一段路?
我握着那冰凉的银链,看着眼前这张与我酷似的小脸,再读“夫家难容”四字,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万箭穿心。她经历了什么?她如今……又在何处?
雪梅立于一旁,默然无声。空气凝滞,唯余窗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看到这里,已经到了日记本的最后……
那下一本丢失的日记会是什么内容呢?,周教授应该有记忆……
第五章:沉重的共情
我看到这里,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那本厚重的日记压得喘不过气。屏幕上的字迹模糊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我的眼底。
原来,他的一生都活在一场巨大的情感事故里。
那场由云雪梅精心编织的“怀孕”谎言,是事故的开端;那封被无情拦截的信,是事故的关键转折;而那个突然出现在晨光里的、眉眼酷似他与巧英的孩子周泽,则是这场事故最无法回避的结局。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人生的岔路口,主动选择了一条更“稳妥”的路。可如今看来,他何曾真正选择过?他不过是被一股强大的权势与算计,裹挟着推向了既定的轨道。他用一生的沉默和体面,扮演了一个被安排好的角色,偿还着一笔他从未真正欠下的债。
云家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坦荡的前程,却也抽走了他作为一个人最根本的东西——选择的自由与真实的情感。那栋宽敞明亮的房子,是他金光闪闪的牢笼;
云雪梅及其家人那份无微不至的“好”,是密不透风的茧,将他层层包裹,直至窒息。
而巧英呢?
那个他心底永远无法抵达的影子,才是他真正亏欠的。他亏欠的不是金钱,不是地位,而是在她最需要一丝微光、一点勇气的时候,他连知情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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