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指还陷在断裂的支柱缝隙里,指尖被金属边缘割开一道口子,血混进浑浊的水里,转眼就被冲散。他没动,只是靠着那根歪斜的支撑杆坐着,右肩的皮肤下有东西在缓慢爬行,像是细小的玻璃渣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推。
头顶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老周的投影从一堆漂浮的残骸中浮现出来,手里握着一支密封试管,外壳是暗灰色的钛合金,表面布满划痕。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阻力,脚下的水纹几乎没有波动。
“你还能听清我说话吗?”老周停在他面前,声音比平时低半个调。
楚河眨了下眼,晶体左眼泛起一层微弱的红光,像快耗尽的电池勉强点亮。
老周蹲下身,把试管递到他眼前。“这是从你带回的那批合金里提取出来的,不是杂质,是故意留下的。”他顿了顿,“卡门知道你会用它加固据点外墙,也知道回炉核心的能量会激活这东西。”
楚河没接话,右手慢慢抬起来,指节僵硬地扣住试管底部。他的手掌已经不太听使唤,但还是稳住了。
“黏液含有纳米级信号载体,能记录接触者的基因频率、神经脉冲模式,甚至情绪波动。”老周的声音压得更低,“这不是追踪器,是观察窗。他一直在看。”
楚河盯着试管里的液体——灰绿色,半透明,像某种腐败植物榨出的汁液,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它微微蠕动,仿佛里面有生命。
他闭上左眼,再睁开时,一道细窄的红光射出,照在试管表面。
黏液瞬间反应,颜色变深,开始向内收缩,形成一条细线,沿着管壁缓缓上升。接着,它脱离容器,在空中拉伸、展开,化作一片模糊的影像。
画面晃了几下,稳定下来。
月球背面,一片荒芜的环形山区域。一座巨大的穹顶结构嵌在陨石坑底部,外壁覆盖着反光材料,隐约能看到内部流动的能量纹路。镜头拉近,透过透明通道,无数胚胎状容器整齐排列,每个里面都漂浮着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四肢纤细,头部比例偏大,皮肤呈淡银色。
一个人影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戴着荷鲁斯之眼面具,背对着镜头。
“游戏该结束了,观测者。”声音直接钻进耳朵,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从颅骨内部响起。真实,清晰,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楚河手指一紧,试管裂开细缝。
影像中的卡门缓缓转身,面具下的眼睛没有露出来,但他似乎正盯着这边。“你以为你在重建文明?不,你只是在完成我的实验日志。”他抬起手,指向某个看不见的位置,“你每一次跃迁,每一次进化,都在验证我的模型。而你现在看到的,是你未来的容器。”
画面切换。
一间封闭实验室,墙上挂着人体解剖图,桌上摆着几支注射器。镜头落在一张病床上——那是楚河自己,年轻些,穿着白色病号服,双眼紧闭。卡门站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支装满黑色液体的针管。
“第一阶段注入已完成。”他说,语气像是在做例行记录,“宿主意识未觉醒,回炉核心植入成功。接下来,让他自己走上这条路。”
影像戛然而止。
黏液猛地炸开,溅在附近的舱壁上,发出“滋”的一声,金属表面立刻出现腐蚀痕迹。绿色液体迅速蔓延,勾勒出一个完整的符号——一只竖立的眼睛,瞳孔位置刻着螺旋纹路。
深红之眼。
楚河盯着那个图案,右肩的抽搐更明显了。他抬起残臂,指尖蹭过墙面,沾了一点残留的黏液。它还在发热,温度高得烫手。
“他不是想杀我。”楚河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他是让我活着,走得更远。”
老周点头,投影已经开始闪烁,边缘出现撕裂般的噪点。“那批钛合金是你从现世带回来的唯一物资补给。他提前污染了源头,说明他对双界通道的运作机制掌握得比我们想象得多。”
楚河闭上眼,把刚才的画面重新过了一遍。胚胎容器、基因熔炉、自己的脸出现在实验记录里……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得出一个结论。
“我不是目标。”他说,“我是样本。”
“而他是培育者。”
老周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按住楚河的肩膀。“你还记得第一次跃迁时的感觉吗?那种像是被撕成两半的痛?”
楚河睁眼。
“那不是系统启动的副作用。”老周低声说,“那是他在读取你。你的每一次穿越,都在为他的数据库添一笔数据。你建据点、打战役、救同伴……全成了他的实验变量。”
楚河喉咙动了动。
“所以他不怕我变强。”他慢慢说,“他需要我变强。越挣扎,数据越完整。”
“等你走到极限,他就有了完美的模板。”老周的声音越来越淡,投影开始不稳定,“然后把你剔除,让复制体接手一切。”
舱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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