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归零的瞬间，青藏高原的晶格平台亮起一圈环形光纹。
第一艘登陆舱从高空落下，外壳泛着暗红色金属光泽，表面布满火星地貌特有的风蚀刻痕。舱门打开时没有声音，只有一阵轻微的气压波动扫过地面。
走出来的是个男孩。
十二岁左右，穿着简单的灰色连体服，脚上是磨损严重的作战靴。他的脸很干净，像是刚睡醒的孩子，但眼神沉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楚河站在控制台前，左臂的骨刺微微震动。
他没有动。他知道这不是幻觉。卡门残片已经被清除，量子网络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林玲的数据防火墙还在运行，藤脑系统也确认了对方生物信号的真实性。
可这不合理。
男孩一步步走来，步伐平稳。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晶格就会短暂泛起蓝光，像是在回应某种识别机制。
“你不是外星人。”楚河说。
“我不是。”男孩停下，抬头看他，“我是第49轮文明的观测终端。”
楚河盯着他。视网膜上的文明筛选器突然跳动几下，数据流开始错乱。威胁值一栏显示为“无法评估”，阵营归属写着“本体”。
他抬起左手，骨刺尖端对准男孩胸口。“证明。”
男孩没躲。他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一道全息投影浮现，画面里是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墓碑群。
每一座都刻着名字。
【楚河·死于辐射风暴】
【楚河·基因崩解】
【楚河·意识离散】
【楚河·被机械同化】
……
最后一块墓碑最完整，边缘还残留着未熄灭的能量火花。
【第48次轮回：人类选择了机械飞升】
楚河的手指收紧。骨刺发出低频嗡鸣。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赢了。”男孩说，“上一轮，所有人自愿接入钢铁议会的系统，放弃肉体，进入纯数据态生存。那一次，筛选器判定‘文明已进化’，自动终止实验。”
“然后呢？”
“然后——”男孩看向他，“系统重置。所有宇宙回到起点。只有你，保留了部分记忆碎片。”
楚河沉默了几秒。他想起那些梦里的片段：无数个自己在不同世界醒来，战斗，失败，再醒来。每一次都觉得这是第一次。
原来不是预感。
是重复。
“所以我是工具？”他说，“你们用我一次次测试文明能不能活下来？”
“你是变量。”男孩纠正，“其他都是程序设定。唯独你，每次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系统靠你收集数据，优化下一轮规则。”
楚河冷笑一声。“挺有意思。我死了四十八次，就为了帮你们写个更好的剧本？”
“不。”男孩摇头，“你存在的意义，是教会系统一个它原本没有的功能——拒绝筛选。”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第二艘登陆舱缓缓降落，但没有开门。整个舰队停在空中，像在等待什么。
楚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左臂的骨刺内部开始出现细微裂纹，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分裂出来。
“我感觉到了。”他说，“我的基因链在变。不是被攻击，是……自我复制。”
“因为你在觉醒。”男孩说，“之前的楚河都接受了命运。这一轮，你发起了跨维度广播，打破了单向筛选。系统无法处理这种行为模式，只能启动应急协议——让你看见真相。”
“然后呢？让我崩溃？”
“让你选择。”
话音刚落，楚河眼前一闪。
另一个自己出现在旁边，和少年长得一模一样，正开口说话：“别信他，他是下一个你，想取代现在的意识。”
楚河猛地闭眼。
痛觉是最好的锚点。
他抬手，主动将骨刺刺入右肩。血顺着晶格结构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暗红。
疼痛让他清醒。
“我不需要替代。”他睁开眼，盯着男孩，“我要知道，如果我不配合，会怎样？”
“你会被清除。”男孩平静地说，“系统会提取你这轮的记忆，封存进下一次重启。但这一次，会有延迟。”
“为什么？”
“因为《基因诗篇》。”男孩指向天空，“七十亿人共同写的那段代码，已经嵌入系统底层。它让所有平行宇宙产生了微弱共振。下一次重启，不会完全重置。”
楚河看着他。忽然问：“你真的是未来的我？”
“我不是未来。”男孩说，“我是所有轮回中，第一个意识到‘我是谁’的那个我。我被留下来，作为引导程序，等你走到这一步。”
楚河笑了下。“所以你现在要消失？”
“是。”
他话没说完，身体已经开始透明。皮肤变成光粒，顺着空气上升，最后凝聚成一道细长的编码流，直奔楚河左臂而去。
那道光钻进骨刺断裂处，瞬间融入正在分裂的基因链。
楚河闷哼一声，膝盖微弯，但没有跪下。
他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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