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碑裂开的那道缝里，透出一道光。
楚河站在裂缝前。他的左臂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无数晶格组成的骨刺结构，表面流转着类似星图的纹路。这根骨刺从肩部延伸而出，贯穿了半个胸腔，在心脏位置形成一个发光的核心节点。
他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就在附近。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残留。那个存在漂浮在数据与现实的夹层中，通体透明，轮廓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但五官清晰，和他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睛更沉，像是看过太多结局的人。
“你不想进来。”楚河说。
纯能量体没有回答。它只是抬起手，指向楚河胸口的骨刺。
“那是代价。”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段进化的背后，都有生命被抹去。你记得多少？”
楚河没动。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那些没能活到今天的战士，那些在系统筛选中被淘汰的据点，还有林玲碎裂的身体、刀疤李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需要记得全部。”他说，“我只需要走完这一段。”
能量体缓缓摇头。“融合之后，你就不再是人类了。你会看到所有时间线上的自己，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失败。你能承受吗？”
楚河把手放在骨刺上。温度很低，像是冻住的铁。
“我已经承受过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骨刺往胸口更深的地方推进。一阵撕裂感从体内炸开，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彻底的剥离——像是灵魂被抽出来重新拼接。
能量体终于动了。
它向前一步，身体开始分解成细小的光粒，顺着骨刺流入楚河体内。这个过程没有抵抗，也没有欢呼，就像两股水流汇入同一片海。
当最后一缕光消失时，楚河睁开了眼。
他的视野变了。
地球还在，但他能看到更多。大气层外的空间里，有无数条看不见的线在延伸，每一条都连接着一个不同的世界。有些线上站着人，是他自己；有些线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灰烬。
他现在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就在这时，量子网络发出警报。
林玲的声音从遥远的数据端传来：“检测到异常意识波动，来源是卡门残片。”
楚河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东西一直藏在网络底层，像病毒一样潜伏着。刚才的融合打开了高维通道，也给了它可乘之机。
“它想控制我。”他说。
“已经在尝试了。”林玲的声音变得断续，“它正在模拟你的神经频率……试图覆盖主控权限。”
楚河闭上眼，把自己的意识沉入融合后的核心。
他看到了。
卡门残片化作一段低语，在数据流中游走，模仿着系统的启动音，一点点靠近控制台的认证接口。它伪装得很像，如果不是刚刚完成融合，他可能也会被骗过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调动新生的基因链，主动向残片发出信号。
不是攻击，而是识别。
三秒后，结果返回。
残片的核心编码中，有一段熟悉的序列——属于楚河自己的基因片段，来自某次轮回失败后的遗骸。原来卡门并不是创造者，它只是一个回收者，把楚河的失败样本收集起来，做成工具。
“所以你也不是主人。”楚河低声说，“你只是个搬运工。”
他启动反向净化程序。
量子网络立刻响应，蓝光从南极方向扫过全球，像一场无声的清洗。卡门残片开始扭曲，挣扎，最后被迫暴露真形——一块焦黑的晶体，里面封存着一张脸。
是婴儿时期的楚河。
那张脸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碎裂。
数据流涌入控制台，自动补全了缺失的模块。系统防御机制更新完成。
警报解除。
楚河站起身。他的身体半透明，脚踩在地面上，却没有留下痕迹。他已经不完全属于这个维度了。
抬头看去，整个地球正在变化。
地壳彻底晶格化，五大洲的金属结构完全暴露，环形装置高速旋转，能量脉冲沿着预设轨道流动。这是阴阳回炉系统的全貌，不是机器，也不是建筑，而是一整套星球级的操作界面。
中央控制台悬浮在青藏高原上方，由纯晶体构成，表面刻满无法解读的符号。
要启动它，需要两个验证。
第一个是基因匹配。
楚河走上前，将手掌按在识别区。骨刺自动延伸，插入接口。系统扫描完成后，第一道锁解开。
第二个是意识波频同步。
他闭上眼，呼唤阿伊莎的名字。
几秒后，藤脑系统传来回应。一缕微弱的意识波动从地下深处升起，带着植物特有的温和频率，轻轻触碰控制台的第二接口。
那是阿伊莎留下的备份。
她曾说过，如果有一天必须做出选择，她会站在他这边。
“谢谢。”楚河说。
控制台亮了。
所有符号开始重组，最终形成一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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